他以为,自己能和萧玦感同身受的,却一直以来都是装腔作势吗?
轮到他自己,他原来也控制不住的吗?卿子甘可以镇定淡然,岿然不动,但是,令他仰慕的卿道衡一个人,便足以打乱他的一切。
终究不过还是个无知少年罢了。
萧玦知道,卿子甘那个不可一世的叔叔,就是他一辈子的逆鳞和治愈不了的伤痛。
碑上石文:吾辈七子,知卿道衡,皇甫垗为人,又解其苦,特前来相助。情知,卿子为救皇甫垗,竟听得歹人胡言,敢赴极北苦寒之地,寻冰玉寒床,保其挚友性命。孰料,世事叵测,歹人作祟,趁其劳累至极之时,夺其冰玉寒床,害其性命,为防人耳目,掷于葅醢无人之地,呜呼哀哉,悲夫吾七子之心,但此凡尘,本不必沾染,愿引渡其二子之魂,借魂施反噬之咒,祈歹人能自食其果,后人切忌春分之日。
卿子甘看得双眼发红,眼眶若不是深邃,只怕那最后的一道防线早已把持不住,他呜咽着低沉的声音问道:“这就是答案?萧玦……我如何……我如何再去面对你?”
萧玦自知,那冰玉寒床在何处,更知,那歹人是谁。
冰玉寒床如今被他的至亲之父睡着,代价是卿子甘最尊敬的叔叔的性命。那歹人虽说丧尽天良,可是,做的这一件事情,萧玦又有什么能说他不是的,可是卿子甘…的希望……却永远……破灭了。
他不该挖开这累累尸骨……这就是惩罚。
这一僵局,只怕难以……说破就破。
“对不起……对不起……子甘……你冷静些……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萧玦紧紧抱着卿子甘,拿捏着最后一点的怜惜,道:“求求你,求求你……你冷静些,你看看我……好不好?”
萧玦看得明白,人若是死钻牛角尖,也便入了魔。这卿子甘,实在太执着于爱恨了。
执着于他至亲的生死,执着于对别子良王的恨,所以迁怒于他,执着于对叔叔的爱,执着于对他的爱,所以纠结。
执着一事,人人皆是如此。正如萧玦一般,执着于对错。他不曾错过,可惜,只可惜天下人错怪了他。后来,萧玦明白了,对错何干,清者自清罢了。
时间,能教会人一切。
第64章 卿妹妹一心道情意,皇甫子可叹知悔改
却又见疯魔之态下的卿子甘冷笑:“我做得这一切……这一切……都只是玩笑罢了……你我,不必多说,你走罢……”
萧玦自来是个利落人,知道卿子甘也是个坚定决绝的人,说一不二,他此番情绪,怎教萧玦放心他一人,可是,萧玦在此,只怕也是平添烦恼,只好抱了七生琴,淡声道:“我走便是,我走便是……你千万保重身子,此地怨气极重,还是去附近的茂林罢,那边翠竹欢生,山环水绕,是个静心的好去处……”
“还不快走!”卿子甘疯了一般,丢出遗风剑,哗然向萧玦飞去,只差分厘,萧玦便可随他叔叔卿道衡一道去了。
萧玦知道他需要时间消耗冷静,留了话,便去了,也不曾多想。
只道,卿子甘冷静过后,自会去神山卿家与他汇合,到时候再一并商议如何讨伐子良王的事情,想卿子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鬼面谢郎君是子良王的事实,萧玦是放了一百个心,知道卿子甘断不会去寻死,也便安心离开了。
萧玦平日里从不记路线,又惯了逍遥自在,实在是找不到路,胡走乱走了几日,才转到了附近的镇子上,随便买了把破剑,转了几条街才找了张天下的地图,御剑飞回了神山。
其中几次,差点摔死在半空之中,因得那剑实在是破烂得很,乡村小镇如何能找得到什么旷世神剑呢?所以,剑破,灵力不稳,加之萧玦多日不御剑,早就陌生了,萧玦觉得,老天对他简直是太好不过,居然,让他平安回了卿家。
想必这时候,卿子甘也看开了,早就御剑飞行回来了,正等着,他一落地,便给卿子甘个深深的拥抱,轻轻在他耳畔告诉他,爱他,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谁知,来了却不见一人前来迎接,若说来迎接的,那都不是人。
“阿娘!”
“阿娘!”
“小兔崽子们,还真是齐全啊!哈!”萧玦见一龙一兽一前一后的朝他而来,这几日的艰辛困苦全都一扫而空,笑着问道:“阿桃?”
阿桃兴冲冲地点了点头,亲昵的缠上萧玦,将小脑袋往萧玦身上蹭。
萧玦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担得起这一声“阿娘”,这威猛无比的龙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都能认出来,天下只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却看阿桃,长长的身子披着淡黄色顺滑的毛发,恰如炸炸一身的毛。
萧玦立刻便明白了,忙问炸炸道:“可是你提供的?”
炸炸在地下早就急得猴儿似了,又是抓耳又是挠腮的,“是是是!三个姐姐,我,答应。”
萧玦见它话都说不清,在他面前笔划来,比划去的,大抵明白了大概,便拾起地上的炸炸,夸赞道:“你可真有本事。走,阿娘赏你好吃的。”
萧玦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见有桃子的,毕竟现下还是春天,萧玦只好苦着眉头,道:“阿桃乖,等夏天了,阿娘一天喂你一筐,管你吃个够!”
说罢,单单拿了些应季的小果子递给它们吃,正当吃的不亦乐乎之际,却见阿玥进来,诧然道:“萧公子?”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吗?”萧玦拿了个小果子扔进阿桃口中,玩着你扔我接的游戏。
阿玥道:“惊讶!你整日里和兄长长在一起,如今分开,倒叫我好生不习惯。”
“……”,什么叫做“长在一起”???,萧玦实在是憋的难受,半晌,道:“阿玥,你能换个词吗?”
“连在一起?”阿玥有些半疑半惑。
“还是长在一起好……”萧玦默默道。
阿玥见阿桃和炸炸玩得甚欢,却道:“兄长待你是真的好,居然真的舍得陪伴了他多年四个姐姐,只为了复活你的阿桃,幸好,姐姐们做到了。”
萧玦道:“我自然知道他的好,可也知道他哪里有不好。”
“所以你就和他赌气分开了?”阿玥鼓着腮帮子,道:“夫妻之间吵架很是正常的,你看,我和……”,还未说完,竟捂了嘴,不再说下去了。
萧玦笑笑,“你和桓温的事情,我知道,怎么?连夫妻都喊上了,难道都行夫妻之礼了?”,萧玦见姑娘家羞涩模样,心中一动,倒是打趣起来。
却没想到,卿玥当了真,以为他都知道了,便连连哭着道:“萧哥哥,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兄长知道此事,怕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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