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妆胡乱编造了两个姓名和籍贯,供老板记载,开国初时农民要进城需要当地县衙开路引,但一百多年过去了,没有人再遵守这个规定。
“每人银三钱八分,另税银一钱八分。”
绿衣掏出一点碎银子扔给了店家掌柜,掌柜从墙上的取下两串钥匙递给绿衣和明妆:“二楼四号和八号,一楼的三号。一会有小二给你们送去菜品,在屋里等着就行了。”明妆和绿衣各住中等客房,而剩下的两个侍女住下等客房。
房内的乃是黑漆色的雕花大床,挂着鹅黄色的幔帐,布料粗糙,不过明妆相当满意,顾不得那么多,明妆奔走一天,爬在床上休养,过了一会,有男声在外敲门:“客官,我来送火烛的。”
“进来吧。”明妆坐起来,穿着短打的店小二端着烛台走进来,放到桌上,道:“客官,你要不要来支香点点?”
“不用了,上菜就是了。”
店小二下楼了,过了一会端上来两个馒头和一盘糖醋瓜。明妆对饭的要求已经低到果腹即可,现在看到做的有模有样的食物端上来,稍有了些胃口,唤来绿衣一起吃了。如果不出意外,大哥的人马很快就能到这里与她会合,接她回家。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耐心等待。吃过饭后,绿衣见明妆还是愁云不散的模样,心里着急,便道:“小姐,我看楼下有人唱曲,要不咱们去凑凑热闹?”
“老实待着罢。”明妆道:“愿意看热闹,等我大哥到了,你愿意看再去看。”
绿衣嘟着嘴:“人家看小姐不开心,寻思找点乐子给您。”
明妆苦笑:“我知道,抛去别的不说,咱们女人出门在外,平安……”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而且越闹越大,越来越近,明妆的心提紧:“绿衣,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绿衣哦了一声,急匆匆的出了门,很快返回来,皱着眉道:“好像是附近一个大户家跑了一个小妾来这里寻找,老板不让他们上楼找正在下面闹!”
“真倒霉,竟然碰到这种事。”
“店家不会让他们上来的,吃了豹子胆了,又不是官府,还敢私闯客栈搜人?”
“县城不比别的地方,土霸王才吓人。”明妆心里不舒服:“弄不好,店家斗不过他们,真会上来一阵翻腾。”虽说自己不是逃妾,但是遇到这种事,够恶心一回的了。
非常不幸的是,她的预感成真,就听楼梯咚咚作响,男人的吵嚷声伴随着其他房间的叫骂声此起彼伏。绿衣吓的脸色煞白:“小姐,他们上来了。”
明妆按住绿衣的手:“坐下,该干什么干什么,瞅一眼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就走了。”
“也,也是。”绿衣心里没底,虽然坐下了,可还是紧张。正此时,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三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提着棍棒往屋里瞧,明妆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后,便继续看手中的书,那些汉子见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便继续去踹下一个房间的门。
“把门关上。”明妆吩咐绿衣,绿衣赶紧去关门,却在这时,门口探进来一个男人的半截身子,三十多岁,穿着水蓝色的绸料袍子,涎着脸往屋里瞧,朝绿衣笑道:“两位小娘子,哪里人啊,怎么没男人陪着?”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出去!”绿衣说着就要掩门,那男人则手撑着门,稍一用力就把绿衣震的退了几步,他大刺刺的走进来:“你家相公呢?还是说你们也是逃妾?”
“哼。”明妆冷笑:“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撒泼?”她合上书页。
“嘿,我可看到了店家的簿子,在号的就你们两个女人。”那男子走近明妆,仔细打量她:“瞧你是个小媳妇的打扮,没有丈夫陪着,竟然敢私自外宿,如实说了,小心公子报官抓你们!”威胁完了,转而换上笑嘻嘻的面孔:“要不然,和小爷我说说,你们是哪里人士,要是结伴出来玩的,这里是小爷的地盘,一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小娘子。”
走了背运,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到。她正色道:“谢公子好意,我还要赶回老家接公婆来京,毕竟丈夫中了进士,得让二老好好高兴高兴。”
男子一怔,笑容僵住,适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见她此刻气定神闲,不似一般女眷被陌生男子言语嬉辱就暴跳如雷或者羞涩愤懑,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我家老爷殿试成绩不济,没进翰林院勉强点了个刑部主事,官位虽然不高,但是受人帮助一定要报答的。不如公子报上尊姓大名,等我回禀我家老爷,上门道谢。”
“哈哈……哈……原来是主事娘子,失敬失敬……您继续忙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男子奉上笑容,拔腿就走。见他走了,明妆厌恶的瞪了眼,正欲使眼色让绿衣关门,可是突然又看到男人一步步的倒退了回来。
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表情极为严肃的黑脸男人,长须过胸,加之虎背熊腰,咋一看活像个门神,他甩出一记冷酷的眼神飞给刚才进来的登徒子:“城墙坏了,叫你们各大户出资,你们家不出钱也不出人,原来是留着钱买女人,留着人丁闹事啊!”
刚才还和明妆言语孟浪的男人,顷刻吓的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宋大人,小人得到消息,说小人的一个妾室私逃到了这里,便带着人来找了过来,至于捐银子修城墙的事情,家里我爹做主,小的真说不上话。”
宋大人?明妆愣怔,敢情是当地的官员,再一瞧门神后面的皂隶都拿着水火棍,证明了他的身份。
“门神”不信:“既然是找人,为什么进了这屋子好一会,才出来?我在门口等你很久了!”
“……这位是一位主事娘子,小的随从冲撞了这位夫人,小的刚才再给这位娘子赔罪!”说罢,朝明妆抱拳作揖:“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主事娘子?”门神一皱眉,如果是官员家眷一般会领勘合住驿站的,犯不着住民间的客栈,于是问明妆:“冒昧问一句,你夫君是在京师六部还是南京六部中任职?要是京师六部的,说出来,我或许还识得。”
撒一个谎就要一百个谎言垫脚。冒认官亲可不是闹着玩的,明妆表面上佯装平静,其实心里急出一团火。如果被盘问住了,就算最后说出来真实身份,也够丢人的了。
门神眯起眼睛,眼中凶光一闪:“说。”
偏这时,跪地的男人替她回答:“她说她家相公是刑部的主事。”
明妆干笑:“今年的新科进士,恐怕大人并不认识。”
门神料定有蹊跷,一瞪眼:“夫人尽管说出来好了!就算新科进士,也该打听的到。免得有人冒认官亲!”
明妆放弃了,准备让宋大人单独留下,和他说明白自己的苦衷:“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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