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陷在雪地里动也不能动,要是解下来轻一些了,没准这马就有肯走起来。
阿福点了点头,听顾明妧的话把马从马车上解开,拉着它走了几步,那马没了负重,果然抬起了蹄子愿意走起来了。
看来这种时候,便是马也是有惰性的。顾明妧摸了摸马脖子,笑了起来,跟在阿福边上,阿福让她上马骑着。
她走起来实在吃力,个子不高,每走一步都废了老大的劲儿,底下的软靴早已经湿透了。
顾明妧便蹬着马镫上了马,一双手紧紧的拉着缰绳,有些紧张的坐在马背上。她出门没带手套,这时候拽紧了粗粝的缰绳,只觉得掌心又冰又疼,连知觉都快要没有了,可想着周氏还等着她的安胎药,便咬着牙,夹紧了马腹,让阿福牵着马往前走。
风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脸上跟刀子在割一样,身子颤个不停,可这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县里。顾明妧咬了咬牙,对阿福道:“阿福,你上来,带着我骑马。”
这一段官道走的人多了,已经被马车走出一条没有雪的窄道,马在上头应该能跑起来。然而阿福却只是摆手……他一个粗人,怎么可能带着三小姐骑马呢?那可是罪该万死的!
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夜晚的县郊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响,只有一人一马行走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嘎咯吱嘎的声音,忽然……阿福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虽然不会说话,耳朵却是听得见的。
顾明妧抖开狐裘上的雪花,抬起头来,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她身上还带着钱,若是亮出了身份,对方应该愿意借他的车一用的!顾明妧惊喜的笑了起来,连连吩咐道:“阿福,快……看看那马车是不是往这边走的。”
……
李昇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怔,自收到了皇帝让他赈灾的亲笔信,两日之内就在封地范围内调集了两万石粮草,率先前来赈灾。来的第一站便是平阳,甚至连州府都没有去,就直奔这里而来。
可这时候他坐在马车上,想着一会儿就算去了安陵,也未必能遇上她,虽说这次顾家只来了女眷,可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必定是不会出来见客的……想到这里,李昇便又觉得有些失落。
不过赈灾筹粮本就是他的本分,这样做其实也无可厚非,也不全是为了想见她才去的,见不见都是要看缘分的,也许他们本没有缘分。
李昇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长喜看着李昇,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不过就是赈灾而已,怎么搞的比之前带兵打仗还紧张,这一路上长吁短叹的……就一直没停过?
“王爷是舍不得那些粮草吗?皇上说了要还的,他是皇帝总不可能赖账吧?”长喜觉得大约是因为这个,李昇才这样不舒坦的。
“粮草是给百姓的,都是大魏的子民,就算皇上不还,也无所谓……”李昇依旧皱着眉心,他心里的事情,长喜怎么可能明白呢?……要他明白做什么?他一个太监……明白了好像也没用……
“那可不行,荀先生说,今年这场大雪,势必影响明年的收成,要是皇上不还粮草,那倒明年秋天之前,我们凉州也要闹饥荒的!”
李昇倒是没放在心上,荀先生向来未雨绸缪,话总是说的满一些,凉州还没到这一步。
马车忽然顿了顿……外头赶车的副将严华回道:“王爷,前头路上有人!”
他们这一路上冒着风雪赶路,天色又暗了,沿途连个难民都没遇上,这时候遇到赶路的人,自然是会警觉的。
李昇挽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天地一色,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昏暗的天空似乎也因此明亮了几分,他便看见有人牵着马,艰难的往他们这边走过来,那马上似乎还坐着一个纤瘦少年,穿着一身狐裘,在雪夜中那双眸子尤为明亮,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问问他们是什么人?怕是在路上耽误了进城的时辰了。”李昇吩咐道。
顾明妧看见马车停了下来,只急忙翻身下马,她个子又矮,在马镫上绊住了,整个人便狠狠的从马上摔下来,扑到在一旁的雪地里。阿福急着去扶她起来,顾明妧看不见马车里坐着的人,只能冒着风雪,同那车夫的人大声喊道:“车把式,麻烦你同你们主人家说一声,就说顾阁老的公子要借他的车一用,往县里的药铺去一趟,要多少银子都成,只希望能行个方便。”
顾明妧被风雪呛了一路,声音都已经沙哑了,但李昇却还是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刹那就探出头去,只瞧见那弱柳扶风的少女打扮成了少年模样,被小厮架着站在雪地里,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冻得通红通红,水汪汪的眸子似是就要落下泪来。
李昇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就热了起来,从马车上迅速跳下去,几步走到顾明妧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三小姐,还记得本王吗?”
第95章
顾明妧竟一下子呆住了……透过朦胧的雪雾,她看清肃王李昇的面容,竟然一时不知要怎样开口。
可她马上就知道自己得救了,大悲大喜之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竟然连站都站不住了。
李昇急忙一步上前,将她扶住。阿福防备的拉住她,顾明妧这才缓缓道:“阿福,他是肃王,是好人……”她说完这一句,只觉得身子一轻,身体已经落入了一个紧实温暖的怀抱。
顾明妧本想抗拒,但严寒折磨之下,她本能的缩成了一团,从李昇的身上汲取着暖流,身体颤抖得完全停不下来。
李昇抱着顾明妧上了马车,把她放在座位上,将放置在角落里的暖炉搬到她的面前,为她送去一丝温暖。顾明妧的手都已经被冻僵了,原本纤细的手指一片红肿,她身上的狐裘斗篷早已经湿透,一缕散乱的长发贴在脸颊上,骄矜秀美。
“三小姐怎么一个人出来?”李昇的视线一直就落在她的脸颊上,顾明妧正低头取暖,倒是没发现这些,只等他发问了才猛然想了起来,侧过了身子从胸口将放着周氏药方的荷包取了出来。
“啊……”正当她想起身将药方递给李昇的时候,却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又跌倒在座位上。
刚才下马的时候似乎是崴到了,那时身子都冻僵了她竟然没有知觉,这时候稍稍暖和了一点,才感觉到那里传来的钻心疼痛。
冷汗都冒了出来,顾明妧抬起头,看见李昇那幽深锐利的眸光。
“三小姐是哪里受伤了吗?”李昇敏锐,早已经注意到了她放在一旁鞋袜早已经湿透的右脚,可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家受伤了,也不是他这个粗人能随意看的。
“没……没有……”顾明妧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将那荷包递给了李昇道:“这是一副安胎药的药方,我母亲有了身孕,安陵那边没有药铺,烦请王爷帮我找个识字的下人,去县里的药铺跑一趟,让我那家仆将药先送回去。”虽说这样的要求实在冒昧,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阿福不识字,让他一个人去抓药,顾明妧实在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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