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昇接过了荷包,点头下了马车,他后面还跟着押运粮草的车队,便吩咐了一个识字的部下,带着阿福骑马先去县城的药铺跑一趟。
顾明妧见李昇下了马车,才伸手摸了摸她扭伤的地方,手才贴上去就疼得要跳起来一样,她动作有些艰难的脱下了鞋袜,看见扭伤的地方一片红肿。
帘子忽然闪了一下,顾明妧吓了一跳,急忙将脚踝藏到衣服下面,可她今日穿的是男人的长衫,身上的大氅又因为湿了放在一旁,光光的脚踝实在不知道躲到那里,只好卷缩起来,藏到另一条腿的后面。
李昇正预备上车,瞧见她独自躲在角落中,又觉得有些失礼……孤男寡女同坐一辆马车,要是说出去了,吃亏的总是她。虽然这里也没有什么嘴碎的闲杂人等,但李昇也不能占她这个便宜。
李昇放下帘子,同赶车的副将严华道:“你去后面的马车,这车我来赶。”
“王爷?你要赶车?”严华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李昇一眼,却见站在雪地里的长喜向他招了招手,他正要放下了缰绳跳下马车,又听见马车里面传出了软软糯糯的声音来:“天太冷,王爷还是到里面坐吧。”
她半路遇上他,让他帮忙去给周氏抓呀,已是很不好意思了,如今还独占他的马车,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况且她今日穿的是男装,估摸着那些见到她的人,也只当她是顾家的少爷,大概也不会乱说什么。顾明妧想了想,将一旁潮湿的斗篷盖在大腿上,遮住红肿的脚踝。
实在太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她应该找个大夫看看,不然将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李昇还是坐了进来,他倒不是怕冷,实在是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坐在里面,她的脸方才还被风雪冻得通红的,这时候瞧着却有些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不知道有没有湿到里面。
李昇瞧见她用潮了的斗篷盖在大腿上,以为她是冷了,只急忙将身上的佛头青大氅解了下来,大手一挥,已经将她瘦小的身躯整个都包裹在了大氅中。
顾明妧一惊,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眸子,那人却是避开了她的视线,只是笑着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三小姐就将就一下,总比冻坏了强。”
顾明妧便没有再说什么,她太冷了,有些礼数也顾不上了,只是疲累的靠在马车壁上。她的脚踝实在太疼了,起初还能忍着,渐渐的就有些坐立不安了。顾明妧听他说他们这一路就是往安陵去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一直蜷起来的腿也有些酸,忍不住踩在马车地板上,上面铺着毛毡,还挺暖和,只是一沾上去,她又疼的惊醒了过来,眼泪都没能忍住,从眼眶里哗啦啦的落下来。
李昇这才觉得自己不能再耽误了,看她那个样子,实在是伤的不轻,往安陵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好大夫,她这身子只怕是扛不住的。
李昇二话没说,从她身上将潮了的大氅掀开,便看见她裸露的右脚脚踝竟然肿成了馒头大一块,纤细的脚踝看不出一丝曲线,脚面上一大片的青紫。
“王爷……”顾明妧一惊,正想要把脚踝缩回去,却被李昇一把给抓住了。他的大掌宽厚温暖,顺着她的小腿肚子一路捏下去,顾明妧只觉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手指捏着大氅的衣摆,看着他缓慢的动作。
“这样疼吗?”李昇的动作格外小心,他不是大夫,不过常年混迹在军营中,伤筋动骨的事情时常有之,跟着军医看多了,也就渐渐会了一些。
顾明妧摇了摇头,李昇又换了一个动作,可他才稍稍按了一下她的脚底,顾明妧就疼的叫了起来,她又怕自己声音太大,惊动了车队,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指。
“你这是脱臼了,要马上接上才行,不然以后走路会跛脚的。”大魏向来重男轻女,女孩子身上若是有什么缺陷,婆家都不容易找,虽然顾明妧出生尊贵,可要是将来走路不利索,肯定也会被婆家嫌弃的,“我稍微学过一些正骨之术,你忍着疼,我帮你接上。”
顾明妧经历了方才的又冷又饿,这时候脑子早就是浑浑噩噩的,连李昇说些什么都感觉听不明白,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什么男女大防,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他看着李昇的大掌将她肿胀的脚踝握在手中,忽然有一种又羞又怕的心情,可这时候就算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仍由李昇动作。
“三小姐……”
“嗯?”李昇忽然喊了她一句,顾明妧心下好奇,集中在脚踝上的注意力便分散了开来,抬起头去看李昇,谁知却在这时候,李昇眼疾手快,只听见小小的一声“咔嗒”,顾明妧的脚踝便被接上了。
然而顾明妧却是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她疼得尖叫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三小姐……三小姐?”
竟然疼晕过去了……
看着顾明妧身子软下去,李昇更是没有时间思考,将人单手搂在了怀中。顾明妧的脚踝依旧红肿,李昇用大氅将她整个人裹紧放在毛毡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额头上还残留着疼痛时留下的冷汗,但依旧能感觉到那一股火辣辣的烫。马车已经朝着安陵的方向去了,可现在顾明妧这个情况,肯定是要回县里找个大夫的。
“严华,你带着粮草和将士先去安陵,我和长喜回一趟县城。”李昇挽起帘子,向外头吩咐道,外面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押运粮草的车马行驶缓慢。
“王爷要回县城?”严华实在有些不明白,大晚上的要连夜启程去安陵已经很让人不理解了,这眼看着走了一段了,又要回去,等回到县城,只怕都是后半夜的事情了。但他是他下属,肯定是他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的。
“长喜赶车不稳当,还是让末将替王爷赶车,让刘成带着兄弟们先去安陵也是一样的。”
李昇想了想,长喜确实不是一个好车把式,他自己赶车倒是无所谓的,但是留下顾明妧一个人在马车里,他又不放心,可若是让长喜在里面陪着,似乎又有些不合适,其实他陪着更不合适,长喜好歹是个太监……但他好像就是有些不愿意……
“也好,你去把长喜叫来,我们先回县城。”李昇吩咐了一句,转身重新回了马车里,顾明妧还没有醒过来,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口中发出细如蚊蝇一样的呻吟,像是在说梦话,可又说不清楚,只是带着哭腔,好像是非常非常的害怕。
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抓住了李昇的大氅,似乎是正在经历噩梦,绝望的挣扎着……
“救我……救我……”
顾明妧梦见了她临死的那一刻,老太监拉扯着阴冷的嗓音,将那一杯毒酒送上来,她喝得时候义无反顾,但喝下去之后,肠穿肚烂的疼痛却让她忍不住扭动起身体,扯着那人的一袭衣角,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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