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澈赶紧点头:“好。”
顾云容坐到马车上时,想到自己方才的梦呓,不免有些窘迫,但面上还是冷着。
其实她会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前世曾几度出现那样的场景。
桓澈这个人精力旺盛得很,夜里即便折腾得再厉害,早晨也永远能定时醒来。他早早醒来没事干,就喜欢去摇她。
她这个时候一般都睡得很沉,他晃半天终于把她晃醒,她艰难睁眼,口齿不清地问他作甚,他就坐起身跟她说让她好好睡。
每逢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谋杀亲夫的冲动。
大早上把她叫醒竟是为了让她好好睡!
顾云容深吸一口气,问他要带她去哪里。
“到了你便知道了,”他目光一转,“你方才蒙在被子里说什么?”
顾云容担心他认为她做了什么关于他的不可描述的梦,面上努力镇定:“我是说你半夜醒来出来晃悠,也别跑来折腾我。”
言罢也不管他信不信,立刻板着脸扭头朝外看风景。
马车在一条巷子外头停下,顾云容觉得这巷子有些眼熟,细细一想,记起这是梁家所在的街巷。桓澈领着顾云容一路转过几道弯,拐到了一道院墙外面。
仲秋夜轻寒,蝉鸣愈增幽。
也正因着阒寂,内里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呻吟才正能隔着墙入了耳中。
顾云容一怔,未及反应便见桓澈推开了小门,拉着她一路入内。
她走了几步终于认出这是梁家的后花园,她先前曾来过。不等她细想为何后花园后面那道小门没锁以及为何四周没个下人,就一眼看到了远处草坪上两道纠缠的人影。
桓澈将她拉入一旁的树丛遮住身形,立在她身后松松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轻声交代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惊动那对野鸳鸯。
草坪上的两人正到酣畅处,对于桓澈跟顾云容的到来浑然未觉。
顾云容借着远处廊檐下的灯火光亮跟月芒星辉,认出了草坪上那不住耸动起伏的男子身影是梁峻,但他身下那女子她不认得。
顾云容惊讶不已,她听说梁峻极是洁身自好,怎么半夜三更跑来后花园野合。然而很快,她就没工夫去想这个了。
那两个人动静越来越大,颤声柔气不绝于耳,呻吟哼唧绵延不断,其间还夹杂着啪啪的水泽声。
顾云容紧紧闭了眼,正双颊如烧,又听得那女子娇声惊呼,直着声喊道:“少爷再尽着力些,奴要丢了……”
梁峻起伏愈大,急喘着道:“你个小淫妇,原是旷得久了,想得紧了,我便如了你的意……”
顾云容内心是崩溃的,扭头就要走。桓澈抬头看了一眼,见梁峻架起那婢女的腿,又开始甩脱自己和她身上的剩余衣物,似是要换姿势,飞快收回视线,一把拉起顾云容,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了花园。
顾云容一出来就深深呼吸几口:“那婢女叫得那么大声,也不怕被人听见……”
她忽而想起桓澈方才也在看着。她刚刚几乎全程闭眼,他不会就那么看着那一对几乎赤裸的男女妖精打架吧?
她猛地回头,却见他面上神容淡淡。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开言道:“我也闭眼了,不过我得说,那梁公子手臂、腰背有余赘肥肉,双腿又短,身形实在不如我。”
顾云容并没仔细去看梁峻的身材,不知桓澈所言真假,但他自夸那段确属事实。
他平素看着瘦瘦高高的,其实身上并不单薄,手臂、双腿与腰腹都十分匀称,肌肉紧实,肌理细密,她有时被他挠了脖子,想要反击,都往往很难捏到他的软肉。
她曾几番感喟,他真是上天造物的杰作,绝伦的面容、完美的肉体全集于他一人。
就是人太讨厌了。
顾云容正转着这个念头上马车,就听桓澈在身后继续道:“不过那婢女的声音我觉得着实难听,你叫得一定比她好听。”
顾云容正爬到一半,听见这话便是一抖,吓得脚一滑就要摔下去。桓澈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接住她,稳稳将她扶上了车。
顾云容回头惊恐望他,这人何时学会说荤话了?
桓澈吩咐车夫起驾,转回头就看向顾云容:“今日之事你都看到了,这种人,你还要嫁?”
顾云容看他少顷,问他可是给梁峻下了药了,不然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我承认我是做了些手脚,但你仔细回想梁峻的话,他跟那个叫玉露的婢女不是第一回 了,我总不可能操控他说什么话。我一早就查到,他房里收用了丫头,只是为了娶你,他这些时日收敛了些,有房里人的事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故此徐夫人不知。你嫁过去,他新鲜一阵子,又会去偷腥。不过他这种风流文人,只会认为此乃靡艳韵事。”
“亦且梁峻此人,中举之后就开始翘尾巴,将来即便春闱不第,怕也要纳几房小妾,摆摆他举人老爷的谱。你愿意为他管着乌烟瘴气的后宅?”
顾云容蹙起眉。她原以为梁峻是个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却没想到竟是这等人。
桓澈见顾云容面上既无失望也无恼怒,知她对梁峻并无情意,心下一松,就将话头转到了他二人身上:“眼下姑且不回徐家,咱们寻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顾云容冷声道:“殿下当初不是硬气得很么?不是说我不去寻你,你就绝不来找我么?这大半年殿下一去无音,我还道殿下已经觅得娇妻了。”
桓澈微微垂眸:“当初一时冲动,其实我……我早就后悔了。”
他最开始也是因着自己撂下的这番话而不肯迈步,但后来实是熬不住了。
他将顾云容送他的那枚枫叶妥帖地装进了一个小匣子里,又将匣子装入茄袋里随身携带。这大半年里,他夜里只有抱着那个匣子才能勉强入梦。
但就连梦里也是她。
无论醒着睡着,脑海里全是她。
他早在几月之前就想来找她了,但又担心自己尚未学成,即便回来寻她,也是跟从前一样不欢而散。
所以他耐着性子又在京中待了些时日。这期间,他一直令手下盯着顾云容这边,以防她跟旁人定亲。
其实他现在也不算学成,但听闻她这头似有定亲之意,他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六哥笑说没准儿躬行出真知,多试试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彳亍于夜色弥散的秋日林峦,顾云容听着桓澈细数他对她的思念,倏然止步:“殿下说这些是何意?让我现在跟殿下赴京?”
“不是,”桓澈低了一下头,声音有些艰涩,“我是要跟你……跟你致歉的。先前是我不对,我过于急躁,我只想着快些将你娶回去,没考虑到你的想法,我……我错了。赴京之事不急,你何时想通了,把你这边的事处置好了,再与我说,我再为你安排入京事宜。”
顾云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凝滞了许久。
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没低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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