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_海的挽留【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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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至终盘,顾云容越发感到吃力。对方棋路愈加多变,有时出其不意的一子落下,令她措手不及,她拈着棋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

  顾云容专心一意盯着棋枰时,宗承却留意到了对面妙信和尚的小动作。

  他以阔袖为阻挡,在大友宁光后臂上迅速点划,随后大友宁光便会下出出奇一招。

  宗承冷笑,他就说,大友宁光的棋艺何时精进至此了。

  他原就从不跟人讲求什么公平,凡事但求结果,不论过程。如今见状,调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顾云容侧面抬手拂袖。

  桓澈也发现了对面的猫腻,护短之心瞬起,暗朝顾云容使眼色。

  顾云容左右看看。

  两人均极力示意她破局之眼何在,但好像……示意的不是一个地方。

  这大约是两人棋路不同所致。

  顾云容想了一想,选了宗承的建议。

  她一直用桓澈的棋路,陡转路数,更能攻其不备。

  桓澈见她竟是听了宗承的,顿时不豫。

  宗承又指点了一招后,顾云容再胜。

  大友宁光彻底恼了,表示输得不服,要再来一局。

  桓澈一口应下,并在开局前命妙信等人退开。

  “二位也需退开。”大友宁光说这话时,盯着宗承。

  她怎会看不出,顾云容方才得了宗承的点拨。

  桓澈已瞧出顾云容棋艺在光姬之上,叮嘱她莫慌便可赢,放心地坐到一旁喝茶。

  宗承亦退了开去,只仍旧站着远观。

  坤宁宫内,坐在徐氏近侧的胡氏将话头绕到了方才之事上。

  “原来令爱还精通棋艺,此番若能得胜,陛下与娘娘少不得厚赏。”

  徐氏笑得勉强。

  她是全未想到女儿会去凑这个热闹。女儿是会下棋不错,但她可没听说女儿在这上头十分出挑。万一弄砸了……

  两刻后,忽有宫人来报喜:“娘娘,傅姑娘与顾姑娘胜了那倭国公主。尤其是顾姑娘,连胜三局,那公主无地自容,气得拂袖而去。”

  冯皇后知贞元帝定会因此开怀,自家便也高兴,吩咐让顾云容稍后来她这里领赏。

  一众命妇哗然,纷纷恭维徐氏。

  徐氏如坠五里云雾,措手不及。

  胡氏笑得尴尬,不敢看徐氏。她眼风直往偏殿扫,暗恨自家女儿不争气,除却在人前逞威风的本事之外,旁的倒没一样拿得出手。

  大友宁光出了文昭阁,仍觉气堵不已。

  她立在廊檐下不肯离开,等瞧见宗承出来,仗着周围人不懂倭语,径用倭语道:“宗殿莫不是瞧上了那个姑娘?前年上巳祓禊,宗殿亲制两个纸偶人,在河畔放流,我当时问宗殿另一个人偶是为谁放的,宗殿不答,看来是那姑娘无疑了。”

  上巳节传入后,她日本国也承袭了天朝的这个节日,但在国朝节俗之外另有习尚,即把纸偶人按摩之后抛扔江海之中。纸偶人乃己身之象征,此举表示己身之病灾皆随波远漂而去,意在祈福。

  宗承转头,亦用倭语道:“光姬莫要忘了眼下身处何地。再者,令尊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大友宁光眼圈泛红,眼睁睁看着宗承抽身离去。

  她父亲打着让她嫁给宗承大人的算盘,宗承非公卿亦非诸侯,但她对这门婚事一直十分期待。

  她是武家公主,慕强之心更甚于旁的女子。宗殿能以一人之力震动举国,连足利将军也要礼让三分。公家式微,武家混战,嫁与宗殿还能为家为国争得裨益,她何乐不为。

  可宗殿这两年,变得与从前有所不同了。她听父亲说,宗殿似想天朝开海禁,待海禁一开,不知宗殿是否会回国。

  顾云容这回算是出了风头。贞元帝践诺,重赏她之后,又使人知会了朝天宫的李道官,让他预备迎接顾云容进香事宜。

  顾云容这也算是奉旨上香了。

  隔日,她一早便到了位于西城内的朝天宫。到了三清殿外,她才发现原来桓澈也在。

  待她入内参拜罢三清祖师,便依着记忆,循自己前世最后走的那段路,一径转去。

  桓澈不解,跟上去,问她作甚。

  他见顾云容视线梭来梭去,笑道:“不必紧张,父皇说了,为嘉勉你,今日朝天宫清场,连我都还是拿前日在棋阵上的胜绩,破着脸皮蹭进来的。今日这里没旁人。”

  顾云容眼望他,忽然有些恍惚。

  他素日极少笑,前世今生皆是如此。但他每回笑,她视之都能暂且放下心中杂绪。

  朝天宫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如今正值春夏之交,花木蓊蓊,与前世所见初秋光景有所不同。

  她步履渐缓,行至前世殒命之处,驻足。

  她竭力回忆,立到了前世遇刺倒下那块地方。

  寒光闪过,利器入肉。

  那一幕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她蓦地回头,问桓澈若有人在此对她行刺,最好的隐藏位置是哪里。

  桓澈敛容,四顾一番,抬手指了斜对面的一株古树。

  顾云容看去,那树粗壮,虬枝错结,后头不远就是屋舍,成事之后跃上屋顶就可迅速逃逸。

  “容容何出此问?”

  顾云容凝思,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在此遇害。”

  她将自己前世的经历约略说了说,又道:“那梦十分真实,且我梦见过不止一回,我甚至连那柄刺死我的手里剑的形制也清楚记得。”

  桓澈恍然明白了顾云容此前的种种举动。他上前拥住她,轻声抚慰。

  顾云容默然。她前世临死前,多希望他能忽然赶回来救她。可她那时候都不知他在何处。

  “若有轮回反复,说不得我前生便是这样死的。你说杀我之人会是谁?”

  桓澈温柔摩挲拍抚她的脊背:“我回去细细思量了与你说,你也不必胡思乱量,噩梦而已。”

  自朝天宫回来,顾云容便发现自己出名了。连顾同甫都惊奇问她何时棋艺如此了得的,这是跟哪个学的。

  大友宁光自恃对棋道研究精深,落后输得脸都绿了,也问她师从何处。

  她当时默默瞄了眼桓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她没有拜师,都是自学成才。

  大友宁光仿似不太信,大约因着她的棋路锐气过盛,实在跟她的人瞧着不太相称。

  思及此,她又不禁想起在文昭阁,宗承暗问她可看了那字条。

  那日那青衣丫鬟塞给她的字条。

  她归家当日就看了,那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浴佛节故地见。

  她不用想也知这个故地指的是城北的大隆福寺。上回她就是在那里遇见宗承的,然后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在浴佛节之前,就连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民怨沸腾的内阁首辅杨遂论罪下狱,杨家被抄没,一应资财、田产、宅邸、铺面,悉数充公。

  朝野上下额手称庆,不少老臣老泪纵横,直道苍天有眼。

  几十年来,多少直臣因犯颜直谏,或下狱贬谪或罹受廷杖,可杨遂始终屹立不倒,眼下终于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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