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回来时,李薇正捧着蒲松龄的书看。她看这个主要是图作者,就像大神写什么都愿意看一看一样。蒲松龄写的,就算是农业书也是值得看看的。
“在看什么?”他换了衣服过来道。
她把书递给他,凑过去说:“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农桑经》中提到了用砒霜煮谷来除害虫。这不就是农药吗?农药就是剧毒。
但四爷看到这一点时却摇头:“不行,万一人吃了中毒了呢?”
李薇说:“可以试试。”
四爷还是摇头:“你不知道,乡野之地,如果地上有一捧谷子,不止是田鼠或麻雀来吃,还有饿肚子的小孩子也会来捡了吃的。”
“那不如试试直接往地里洒砒霜水。”她道,“不除别的,能杀死田里的啃庄稼虫子就行。”
四爷没说话,只是把这本书放下了。
李薇怕自己犯了想当然的毛病,也没有坚持。
只是,她认为这是一个方向。一味的认为不可行而放弃,倒不如经过实践后再来说它能不能用。就算最后发现确实不能用,那用某位伟人的话说(是谁忘记了):至少我们知道这东西没用,可以把它排除了。(大概意思是这样)。
反正,任何努力都不会是无用功。哪怕走到了相反的路上,也能知道这条路会越走越远(可以用来坑人)。
总之,事qíng是有很多方面滴。
所以她悄悄的把书放到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来回几次后,等到第二天他去前殿时,那本《农桑经》不见了。
她就认为她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前殿,四爷手里拿着那本书,一进前殿就放到了书架上。苏培盛好奇,心道放在那一格,万岁是不打算看了?
忙过一早上后,四爷起来活动活动,喝口茶休息一下。然后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一看正是那本《农桑经》。他早上拿了它是免得素素再为它着急。百姓们以毒杀虫是自古的习俗,乡野里常会买砒霜毒老鼠。
他也是拿素素没办法。
四爷笑了下,拿着《农桑经》坐下,翻开看起来。
说来素素都是在为他考虑着急。以她的xing子,能把这种书看进去,可算是废了不少的功夫吧?这些日子也是委屈她了。
他心道,虽然一时半刻不能让人唱戏给她听,但是也可以先让人写些戏本子过来。这样她也能解解闷,不用每天闷得厉害。
想到这里,他起身取了张纸,边写边想,素素喜欢的戏本子多是才子佳人,就让他们多写一些这种的。还有太后那边,不知道爱看什么,也添上去。另外,宫中常有宴会,宫戏也不能少,这些都是有惯例的,倒是不难。
想着想写,他就写了一整张纸。
写完,喊来苏培盛:“送到升平署去吧。”
苏培盛扫了一眼,见‘以年轻男女,花园订qíng,才子佳人为宜’,又见后面标着‘从速’。
再看后面的就正常多了,《升平宝筏》,《忠义璇图》等。
他再看写在最前的也明白了。
这摆明是贵妃拿来打发时间的嘛。
320、chūn蚕
这天,四爷回来时拿了本折子给李薇看。
“什么东西啊?”她放下手里正在打的雍正钱串子,接过来看。折子是礼部递的,上面很恭敬又有点小忐忑的问:万岁爷,今年应由皇后主祭的先蚕礼举办不?
皇上有亲耕,皇后自然就有先蚕。男耕女织嘛。
李薇看了当然不可能说不好(……),但四爷把这个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四爷犹豫道:“朕先让他们拟个折子来看吧。”
过了几天后,工部和礼部都拟了一道折子上来。礼部是把先蚕礼给从汉代的沿革给论述了一遍,工部是建议盖个专门用于举行先蚕礼的祭祀场所?
四爷把工部这本先给放到一边,用他的话说‘又是来想方设法从朕这里掏银子,中饱私囊!’。他重点要看的是礼部的折子。
先帝也是十分重视农桑的,四爷在丰泽园开的那一亩三分地的旁边,就有先帝专门设立的蚕舍,内务府还有个织染局,负责把自家养的蚕吐的丝做成成品给先帝看。
所以先蚕礼并不是突然跳出来的。
礼部之所以有些底气不足,是因为先帝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缺。所以先蚕礼并不是每年都有,也并非一定由皇后主祭。
李薇这就明白了,先帝的皇后一般都是荣誉称号,在赫舍里之后,钮钴禄只当了半年,再往后的佟佳氏只当了一天。所以都没赶上先蚕礼。
礼部列了个单子,先帝的亲耕礼也不是每年的都有的。逢到先帝打算出巡,亲耕礼就浮云了。今年也是因为四爷仿佛大张旗鼓的弄亲耕礼,礼部才把先蚕礼也给找出来了,想着万岁如今有皇后了,亲耕跟先蚕就像一对筷子,条件具备自然还是全办了的好。
李薇还是继续说好,然后就等四爷说说他是什么意思。
还有,四爷给她看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安呢?
果然,四爷问她:“到时让你跟皇后一起祭吧?”
李薇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像远远看到一个大饼落在了她的头上。把她给砸成了脑震dàng。
但看四爷却是一副‘朕觉得这个提议相当不错,快受宠若惊吧!’的神qíng,让她犹豫再三也说不出‘臣妾做不到啊’。
不过她也是长进了的。
李薇状若思考后诚恳的提议:“您看,不如让太后来主祭?”
主祭先蚕礼的必须是皇后或贵妃,太后在先帝的后宫里还真没捞着这种差事。虽然她现在受封太后了,日后下葬也会是个皇后衔,但怎么说呢?就差那么一分不到顶,让人想起来都遗憾。
李薇这么说,半是想‘祸水东引’,半是想转移下四爷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她已经发现了,四爷是对谁好就恨不能用荣宠把人给溺死的节奏。比如她刚进宫时就让她乘贵妃的轿子,比如说要给十三爷没出生的孩子爵位等等。
不是不好,但就是太好了,让她想让他悠着点,别冲太快。
太后本人应该是会挺乐意的吧?大概会推辞一两次,但心底里是高兴的。这对母子太像了,从四爷身上看太后,总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可四爷听了她的话后,却缓缓摇起了头。他没说话,不像拒绝,但意思也是他不看好。
不过他没再提让她跟皇后一块祭的话了。
李薇多少松了口气。
之后,四爷明旨礼部,主持先蚕礼。亲耕礼定在二月末,先蚕礼在三月初。由钦天监选出吉日后举行。
祭祀地点被选在了坤宁宫,太常寺和内务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但由谁主祭,四爷却没说。
后宫里当然骚动了起来。李薇的翊坤宫开始被各种人或真或假的试探,她一律表示‘臣妾不知道’。
长chūn宫里,元英跪在佛前,机械的诵念着佛经。佛堂里青烟缭绕,宫女、嬷嬷和守门的太监们全都面容肃穆。
可她的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万岁下令今年祭先蚕礼,前朝后宫都得到消息了。而她却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人人都说,这是因为现在后宫里有了皇后,所以万岁才举行先蚕礼。
但只有她日夜惶恐不安。
因为,万岁没有让人来告诉她先蚕礼的事。
万岁不但没有传她去亲自告诉她,甚至没有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
这就好像,这个先蚕礼跟她没有关系。
夜里,她好几次从恶梦中醒来。梦里都是她坐在长chūn宫里,听着坤宁宫那里的礼pào声,整个宫里都在说:贵妃主持的先蚕礼。
然后她就像浑身流的不是血,而是冰。
她当时就恨不能让自己整个消失,从这个宫里消失,这样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
醒来后这个感觉仍然萦绕在心头。
万岁真的连先蚕礼都不让她主持吗?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义?只是个摆设吗?后宫里,人人都知道养心殿有个贵妃,还有人记得长chūn宫里的皇后吗?
她每天在这个后宫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的。穿着皇后的吉服,戴着朝冠,她心虚极了。一点底气都没有。
在西六宫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在府里时被贵妃死死的压在下面。她们每一个人都明白,万岁与贵妃一步不离,却能把她丢在角落里半年、一年都想不起来。
有时,她看着恪嫔、宁嫔她们都在想,这些人是不是也会嘲笑她?她们当面对着她的时候恭敬顺从,在私底下是不是也认为她只能在她们面前摆皇后的架子?
万岁登基,她这个皇后是先帝赐的,不得不封。贵妃却是他的心头好,余下的人都没有被他看在眼里。恪嫔有两个长大的女儿,却仍然只封为嫔。他还记得当年她窥伺东小院的事。
那她呢?
是不是他也记得?她却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会惹怒他的事了。有时想起来好像有很多,让她连数都数不过来。可有时她又想不起来,她觉得她什么错也没犯,为什么就会招来他这么深的厌恶?
元英看着莲花座上的观世音,菩萨捻花而笑。可她却觉得菩萨的脸上充满了冷漠,她虽然在微笑,却并不打算去保佑、超渡这世间的苦难人。
静谧的室内,仍然只有她低喃的诵经声在回响。
一直到二月末,内务府送来了皇后先蚕礼的礼服给她试穿,然后养心殿也送来了祭礼的行事历,上面写着她需要在先蚕礼前先行排演,每日都会有礼官前来指导。还要在事先斋戒三日,等等。
曹得意站在下面,看到张起麟在下面说着万岁的意思,上首的皇后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翊坤宫里,李薇也拿到了行事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主祭人一栏,四爷写了一整页的人名。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她,还有在京宗室和大臣的女眷们。
他这是打算把先蚕礼给大办啊。
与此同时,亲耕礼也是大办的。只隔了一天,四爷就在丰泽园举办了亲耕礼,并亲自扶着犁耕了整整一亩半!
陪着他一起犁地的,除了宫里的阿哥们以外,前朝的人中也点了一二十个。听弘时回来说,‘耕的地长出来的粮食都能收好几袋了’。
她算了下人数,四爷加阿哥们再加二十几个宗亲大臣,一人一亩,那也有四十多亩了。还真不少。
耕完地回来,四爷特意把耕地用的犁都赏给大家了,一人一把。耕牛则全都牵下去赏给京郊的贫家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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