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孩子把板车上的煤,一个个拿到墙根下,整整齐齐地码好。
“这蜂窝煤可比以前的煤球好用多了,晾干了,伺候好了,没太大的烟,不过晚上的火力倒是没煤球那么大……”白玉氏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被孩子们放得整齐的蜂窝煤,忍不住笑着说道。
然而此时,白曙却听不到她说的话了,因为他被脑中无端浮现的预知画面惊到了。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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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白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左边是白义,右边是刘清,石正睡在白义的另一边。
屋内的炉子散发出火力,使得整间屋子变得暖和些, 煤气顺着刚装好的烟囱往外延伸, 避免煤气中毒的危险, 在门口处放了一小坛腌咸菜,以备不时之需, 躺在床上, 听着外头呼呼呼的冷风直刮,再感受着被窝里左右两个小孩儿热力十足的小身子,让人真是恨不得蹭蹭被子睡大觉。
只可惜,白曙依旧睡不着。
他想到了白日里看到的那画面。
画面中爷爷被一个穿着蓝色警服的警察给压在雪地上, 无法动弹, 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好些银元、票证和钱……在他们身后还有窜逃的人正被蓝制服警察追赶……
来这个世界快九年了, 白曙知道,无论是爷爷兑换银元, 还是奶奶偷偷摸摸的地下交易, 都是这个时代, 这个国家所不容的。没被发现还好, 若不幸被发现, 那情况就不妙了。
白曙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大都现在已经下雪了, 出门的时候, 每个人都穿得像一个球一样。他根本就不清楚爷爷出事的时候是哪一天。就像上一次白立国在都村的那个预言一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饥荒。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的预言,是在上一个预言没有变现的时候,就出现了。
“曙?”刘清小声地唤道。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觉得曙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现在竟然还失眠了?失眠这个词,他还是在一本书上见过的。
白曙感觉到刘清慢慢靠近他,近得他的呼吸都轻轻拂在他的脖子上了。他的脖子,不由得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别靠那么近!”他有些不自在。上辈子他从来没有和谁亲近过,这辈子虽然已经习惯和家人亲近,但是大家都是点到为止,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同一床被子,靠得那么近,那么久!
刘清的身体僵了僵,他往旁边退了退。随着他后退,两人间有了缝隙,冷风进来了。
“好了……”白曙想要让他别往后退了,但是那一瞬间,他顿住了。他突然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和奶奶有些相似了。嘴硬心软!
刘清果然没有动了,不过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中间漏了一道缝,有些凉,白曙抖了一下 ,这蜂窝煤果真没有煤球那么热。
“你离那么远,风都进来了!”白曙低声说。
白义和石正都睡着了,他不想把他们吵醒。他们四个人,两床被子,白义和石正一床,他和刘清一床。不过现在夜深了,刘清这孩子,怎么还没睡着?
黑夜中,白曙看不到刘清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刘清慢慢往白曙这边靠近,白曙这才慢慢感觉到暖意。等两人中的缝隙没有的时候,刘清就停了下来。白曙也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小孩要搂着他呢。他可不想像白义和石正一样,挤成一团,像个连体婴。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到白义偶尔说梦话的哝哝声、石正的呼吸声和炉子里蜂窝煤的燃烧声。
“你还没睡?”白曙感觉到刘清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忍不住问道。这小孩,怎么面对他的时候,就那么奇怪呢?总让他心里毛毛的。
刘清久久没有出声,当白曙以为刘清不会出声的时候,刘清突然说了一句:“你也没睡?”
白曙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小孩子,真是不讨喜!明明是他先问的!他转身,不想再跟他说话。跟他说话,心累。
可是白曙根本没法睡,因为刘清盯着他背影的眼神,让他如鲠在喉。
他不得不转过身,“那么晚了?你怎么不睡?”哎,这小孩,从小就拿那双死鱼眼看着他!如果是上辈子,他一定躲得远远的。可惜这辈子,他根本就没法躲。
等得白曙快不耐烦的时候,刘清终于说话了,“是你睡不着。”他的声音里有些委屈。
白曙恨不得戳自己耳朵,他怎么就从里面听到委屈了?这小孩!真是太聪明了,这会儿竟然跟他装委屈了!
“没事,我等下就睡着了。”白曙心里无奈,谁让他就是吃这一套呢?哎,没办法,他就是见不得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孩子受半点委屈。
“为什么睡不着?”刘清坚持不懈地问道,似乎想听一个答案。
白曙叹了一口气,只能找个借口,“我,我想上厕所。”如果不找个借口搪塞这小家伙,搞不好他一整晚都会盯着他,不睡了。
刘清的声音有了几分轻快,“我陪你去。”
其实屋里有夜壶,但夜壶的味道太大了,他喜欢在外面解决,所以刘清推己及人,他不好意思用那夜壶,搞好曙也不喜欢。
白曙这下可真是坑到自己了,他只是担心预知画面中的情形而无心睡眠,现在倒好,为了应付这这小孩,他还得离开暖暖的被窝,出去上厕所了!
“不,我不急,你睡吧,等我想出去了,自己会出去。”白曙想做最后的挣扎,他此时是一点儿尿意都没有。被窝里如此暖和,外面寒风大作……他不想出去……
刘清不说话了,白曙还以为刘清放弃了,他松了一口气,刚想闭上眼睛装睡。
可是过了一会儿,刘清小声地说:“憋着对身体不好,会,会长痔·疮的……”
白曙一口老血就梗在喉咙里,痔·疮个毛线!这时候的他,特别想像白金氏一样,直接骂上几句,但是他忍住了。他还是孩子,他还是孩子!白曙不断安慰自己,刘清还小,至少比他上辈子加这辈子的年龄小,他不能跟他计较。
痔疮这东西,去年白昌得了一次。那回正好是过年,白昌得了不少压岁钱,他拿着钱和白仁、韦宝、赵拥军一块儿去庙会,也不知道那天他买了什么吃食,弄得第二天就上火便秘,喝了很多水,都没什么用,没过个两天,他就叫屁·股痛了。当时宋医生正好在白家,宋医生说要给他看看,但是他死活不要,还捂住屁·股躲得远远的。没过个两天,他的裤子就带了点血。一看到血,白昌就哭了,哭得像是他患了什么绝症,就要死了一样。还好当天王医生来白家拜年,正好给白昌看了看,还配了些药,这才把白昌的血给压了下去。
王医生那会儿就交代了,让白昌平时多注意注意,每日都要上厕所,还要少吃辣的,以防再犯。
刘清当时可是听了一耳朵的,所以当他听到白曙憋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去年白昌血染裤子的情形。
白曙深深吸了两口气,话从牙齿里出来,“不用你担心!”他才不会有痔·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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