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然是请了大批御医前来医治,可惜虽然研制出了方子,德妃娘娘却因为染病太久不幸离世了,连六皇子也没保住,当今圣上悲痛过度,自那以后身体就一蹶不振,这两年都靠药吊着才能上朝。”
“所以这事儿是皇后做的?”清未听完愤懑不已呢,“皇上难道没有派人彻查吗?”
“怎么没派人查呢?”裴之远摇了摇头,“皇上派大理寺前前后后查了两个月,可皇后身边涉事的宫女和太监不是死了就是得病疯了,根本查不出任何证据。”
“不仅没有证据,剩下的宫人还说那几个得病的宫人是德妃娘娘主动接回宫里的。”司无正忽然接过话茬,哑着嗓子呢喃,“德妃娘娘看他们无人照顾实在可怜,就想请太医为他们医治,谁知他们恩将仇报,将自己用过的器具偷偷放在了德妃娘娘的寝殿里,才酿成了惨剧。”
清未闻言,诧异地低头:“你怎么了?”
司无正满脸悲戚,抱着他自言自语:“没怎么,就是觉得等人死了再怀念实在是……唉,还是嫂嫂好。”绕来绕去竟开始夸清未,“只有嫂嫂关心我。”
“胡说八道。”清未忍笑揉了揉司无正的头,想起街外传来的锣鼓喧嚣,不由也想看看六皇子和德妃的祭礼是何样的,“我们也去看看吧。”
谁知司无正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去,这种祭礼有什么好看的?”
第三十一章 婴啼(6)
“你看过?”清未反问。
司无正抿唇摇头,转身往卧房走,他也不拦着,带着裴之远和荀大义去街上逛,出门前顺手牵了黑狗,虽然此刻天色尚早,但也保不齐祭礼结束的时候太阳落山,那时遇上双生鬼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他们随着人流往宽敞的街市里涌动。
“哎,司大人好像在后面。”荀大义飘飘悠悠地落在一个铺子顶上,仰着脖子死命地瞧,“裴之远你来看看,我怕我看错了。”
裴之远头也不回地嘀咕:“没错,我早就发现了。”言罢瞄了一眼神态自若的清未。
他有所察觉,面不改色:“不用管。”
两只鬼也就不管了,专心致志地看起祭礼的表演。
说是祭礼,倒也没寻常祭礼那般阴森可怖,只是几个戏班子合作演了一出当今圣上和德妃娘娘情投意合的戏罢了,且演到生死离别时观众大都满脸悲戚。清未正是伤感时,耳畔传来一声轻哼,他不由压低声音训斥:“你不爱看就算了,还要当着我的面胡闹吗?”
来人自然是耐不住性子现身的司无正。
“嫂嫂,你信戏里所演吗?”司无正自知理亏,拽着清未走到人少出,盯着吐舌头的黑狗,一字一顿道,“你也觉得皇上对待德妃情深义重吗?”
清未没立刻回答,他揣着手低头沉思,片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他问:“大理寺其实查出了别的线索,但是并不能昭告天下,对吧?”
司无正扭捏半晌,道一句:“嫂嫂聪慧。”
清未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只问:“你想不想说?”
“若是不想说,或是不能说,那便走吧。”他不强求。
然而清未越是这样,司无正越是要说:“嫂嫂,其实裴之远打听来的故事大多是是真的。”
“只是……”司无正叹了口气,忽而把他抱在怀里,“只是皇上得知德妃娘娘和六皇子染上时疫后并没有让太医前去诊治。”
清未反抱住司无正的腰,困惑不已:“为何?”
“嫂嫂觉得,在没有诊治方法的时候什么法子能隔绝时疫的传染?”
他蹙眉思索,寒意逐渐漫上四肢百骸:“隔离……”言罢又飞快地否定,“不可能,皇帝喜爱德妃,六皇子又是备受宠爱的皇子,怎么可能……”可清未越说越不确定。
自古薄情帝王家,若是时疫当真无法医治,舍弃一个妃子或是一个孩子又如何。
显然事实正如清未猜测的那般,司无正苦笑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微微干涩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清未明明没有看见司无正的神情,却觉得这人在难过。
“不仅如此,皇上为了不让时疫传播,听信了当朝太傅的进言,将德妃娘娘的寝殿一把火烧了。”司无正环在他腰间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德妃宫中一共二百三十三号人,不论活着的还是已经病死的,通通被烧死了。”
“那……那德妃呢?”清未的嗓音颤抖起来,即使已经猜到了结局,依旧不死心地追问。
“德妃娘娘当时还有气息,抱着六皇子试图冲出火海,但四面房门皆已倒塌,最后只能带着浓浓的怨恨闭上了眼睛。”
此时祭祀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戏台上的皇帝与德妃娘娘依依惜别,可现实中的德妃却被圣上亲口下令烧死在了寝殿里,不可为不讽刺。
清未偏头亲了亲司无正冰冷的耳根,湿软的唇把软软的耳垂蹭红了,他见司无正还没有抬头的意思,又向耳朵吹了口气。
司无正的耳根慢慢红了:“灯笼照的。”还不等清未笑就已经找到了借口。
他在红彤彤的灯笼下替司无正把衣领理了理,回头时发现戏已经结束,行人也散得一干二净,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他们两人还在。清未四处望了望,见远处似乎有卖灯笼的小贩,便抬腿与司无正一前一后地走过去,手还是牵在一起。
一阵裹挟着春雨的风拂面而来,远处的灯火更远了些,清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停下脚步,轻声问司无正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司无正却没有回答。
清未吓得立刻回头,抱着司无正的腰急切地问:“我是谁?”
“嫂嫂,是我。”司无正哭笑不得地亲了他一下,抬手指着身后,“你瞧,那是不是……裴之远和荀大义?”
清未连忙顺着司无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们方才站着的墙上忽然笼罩起斑驳的光影,宛若无数趋光的蚊虫,一窝蜂地凝聚在一起,细看竟是裴之远和荀大义的背影。
双生鬼这一回模仿的是他们熟悉的鬼魂。
可清未不理解:“模仿他俩有什么用呢?”
的确,鬼和鬼互相模仿并没有意义,既不能附身,也不能作恶。
司无正缓缓摇头:“再看看。”
只见墙上的暗影又开始蠕动,仿佛蚊虫闻到了别的味道,迅速地变换着形状,裴之远和荀大义的背影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狗,由黑影组成的狗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打滚,每动一下都抖落无数小小的黑影。
清未灵光一现:“这不是你刚买回家的小黑狗吗?”说完四处寻找,“狗呢?”
他看戏的时候狗还在身边,和司无正在墙根下谈论德妃娘娘和六皇子的时候却顾不上狗,这时才想起来找,自然是找不见。清未来不及懊悔,手腕就猛地一紧,原是司无正牵着他往前走,而墙上的“黑狗”也沿着墙根撒欢般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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