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迷迷糊糊地就伸手去扯身上的衣服,他困得很,一点也不愿意动,扯了半天扯不下来,面上当即就露出苦恼的神色来。商宁看他模样委屈,连忙伸手帮他脱衣服,江烟干脆瘫在床上不动,任由商宁把他翻过来覆过去,把他身上把衣服扒下来。
商宁见他师兄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头上发冠还束着,怕他睡着不舒服,就俯身过去一心一意地给他解发冠。等到收手时,因为勾着身子太久,商宁一起来就眼前一花,他连忙伸手在江烟的枕边撑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撑,他的手就不小心擦到侧躺着的他师兄的嘴唇。
他师兄的嘴唇有唇珠,十分柔软。而且他似乎被别人这样蹭到嘴唇很不高兴,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却同时也蹭到了他的手……
梁之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商宁:“……”怎么吃个巧果,这小孩的耳朵还红起来了!
江烟倒没注意到他旁边的商宁,因为先开始出去的店小二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锦囊递给江烟,满脸堆笑道:“江公子,您看看,小的有没有拿错,有没有问题。有问题小的再给您跑一趟。”
江烟接过锦囊,只抬手将系着的袋口打开看了一下,然后就将其放入怀里道:“是对的,挺好的,你下去吧。”
商宁在旁边看着他,总觉得他师兄动作比往日谨慎,收起来的速度也很快,似乎并不想让人看见锦囊里的东西,也不想让人问起。
店小二连连应声退下了。
窗外自江上吹来阵阵微风,天边暮色四合,江上停着一艘游舫。这游舫极大,外观漆成朱红,分为上下两层。第二层上还盖了一个小亭子,上面是吊脚飞檐。
梁之平看着窗外笑道:“等会儿天黑了,这游舫上还有助兴的节目呢。这全金陵城,就属这望江楼的位置观赏起来最好。要不是我打着我爹的名号,这三楼都还拿不下来呢。”
江烟好奇道:“怎么,在金陵城还有人跟你抢?”
梁之平道:“虽说望江楼的位置很好,但楼层之间也有差别啊。这下面二楼的位置就比三楼看得清楚。可惜对方比我还早一步,提前一个月就订了。”
江烟虽然往年七夕都不在金陵城中过,但也知道像二楼这样好的位置一般年年都是预定给城中有头脸的人。金陵城是宁州的州府,在这里还有人比宁州知府的来头更大吗?他道:“还有人比你面子大?这二楼往年都是留给你的吧。”
梁之平道:“是啊。我也纳闷,就问了问,掌柜的只说这是汴京来的,他们也难做。”
江烟奇道:“汴京也很繁华,离这里还有千里之遥,又有谁会专门跑来金陵过七夕?”
梁之平还没回话,先前等待的菜品就端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
江烟和梁之平两人面前都是空碗空碟子,只有商宁的面前摆着一小碗面条。
商宁一愣,看向他师兄。
江烟笑道:“我之前说要帮你过生辰,你还记得吗?我想着反正你也记不清是七月哪一号,干脆就在七夕过得了。这是个好日子,作为你的生辰更是个好日子。”
商宁呆呆地看着他。
江烟把之前放进怀里的锦囊拿出来,递给商宁,笑道:“打开看看。”
商宁接过来打开来一看,是一块白色的玉佩,上面雕着两只圆滚的小鸟,互相依偎在一起。
江烟见他小师弟只看着玉佩,便不由得好笑。他从商宁手上拿过玉佩,边往他脖子上戴边道:“这是和田暖玉,刚带上的时候凉,盘一会儿就温了。这上面刻的是两只鹌鹑,寓意平平安安。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怎么样,你喜欢吗?”
梁之平在旁笑道:“你都给人戴上了,还问他喜不喜欢。”
商宁隔着衣襟摸那已经开始变暖的玉佩,忽然低声道:“喜欢,我很喜欢。”
江烟得意地看着梁之平。
窗外夜幕降临,江面上停着的那只游舫上下两层忽然齐齐点起蜡烛,将漆黑的江面映出一道摇曳的光。
第16章 金陵(七)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来:“穿针乞巧。”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铮铮之音划破夜空。瞬间游舫二层顶上,自亭子中央开始,烛火纷纷燃起,往外蔓延,直到将整个游舫顶上点亮。旁观的众人这才看见,原来游舫二层外围坐了一圈穿着彩衣的女子,正手持九孔针五彩线对月穿之。内围则分成四块坐着艺妓,她们发髻高悬,怀抱琵琶,五指翻飞,音色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
小亭当中,坐着一位女子。她头上绾着飞天髻,耳边垂着明月珰,身上一件白纱衣,怀中一把紫檀木琵琶。她转轴拨弦,微微抬起脸来,目光刚刚落在望江楼三楼的窗口,清冷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仙子下凡。
江烟坐在窗边上,只往游舫上望了一眼。
梁之平早把这一切看在眼底,他这个兄弟,长的是真好,从小到大,在街上看了他一眼就喜欢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梁之平早已见惯不怪。这会儿他在旁笑道:“怎么样,我看是个对你有心的,等会儿下了望江楼,要不要去那游舫上走一趟。”江烟十五岁之前,每年只有三个月在金陵城呆着,还都是年节,除了新年前几日出来看看街上的新鲜玩意,大部分时日都窝在家里不出来。这两年出去闯荡,梁之平也不知道他开过荤没有。
江烟摇摇头,他看了商宁一眼,道:“还有孩子呢。”更何况他对这种事情也不那么热衷。
梁之平笑道:“哈哈,你这次上山前还是这金陵城里各个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没想到这一下山,就带了个娃出来,这下不知道多少人要伤心。我看你再这样下去,别想娶媳妇了。”
江烟瞥他一眼道:“说得好像你立马就能娶媳妇似的。”
梁之平:“……”他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发小了。
三人边吃菜边看着外面的表演,江烟怕商宁看不见,还专门叫他坐到自己里面来。这望江楼三楼的这件临窗包房里,桌子旁边并不是冰冷的长凳,而是软榻。两个人就挤在一条长榻上,靠墙角的地方朝外面望。这外面的人熙熙攘攘,河边,码头,甚至烟波江周围的房顶上,在游舫烛火的照耀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江烟奇道:“金陵城竟然有这么多人吗?我看往年年节前的大街上也没有这么多人。”
梁之平笑道:“你都两年没回来了,当然不知道了。金陵城是江南重镇,一向繁华。最近的年岁又算得上太平,人越来越多是正常的事。”
语罢,他想一想又道:“不过今天人真的是特别多。不光是今天,最近一段时日来金陵城的人都变多了。我听我爹说,汴京那边也是那样,上面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准备出规定要路引呢。”
“路引?”江烟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梁之平道:“出城要的凭证。以后要是有人想出城到别的地方去,就得出示这个,不然不让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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