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游并不知道,自己最后还是被许世年“小看”了一把。顶着一脸伪装,他没法儿回家,只好先到慕容灰的住处来“卸妆”。
慕容家虽然举家迁移,但在国内仍有房产,只是年久失修,需要好好清理才能住人。而且,习惯了现代设施的慕容灰没法想像自己跑出半条巷子上公用厕所、每天提井水洗澡、生火烧柴做饭的情形。加上还未开学不能住校,所以他一直住在宾馆里。
对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行径,雁游没有鄙视,倒是挺羡慕的:要是也能给奶奶布置个有自来水、各色电器、抽水马桶的家,那该多好。得,说到底还是要努力挣钱。
慕容灰见原本还算轻松的雁游突然一脸深沉,还以为是改妆用的材料绷得他脸上不舒服,连忙凑上去说道:“小雁,我来帮你清理。”
进口席梦思太软,他又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这么一凑,正好从背后亲上了雁游的耳廓,顿时身体一僵。
第34章 喜欢与爱
慕容灰很久没同人这么“亲近”过,心神一荡,随即不由自主想起了某件事。顿时头皮一炸,窃喜全变成了担心,心惊胆战地绷紧了身体,静待雁游发怒。
但雁游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他甚至没留意到刚才那柔软的触感是慕容灰的嘴唇,还以为是对方正在帮自己清理,嫌衣服碍事,便很配合地把旧衬衣脱到臂弯,随即又疑惑道:“我只用改变皮肤的药村涂了脸和手,脖子似乎没有涂到啊?”
慕容灰何等精乖的人物,目光在雁游的肩膀手臂上游移片刻,马上顺着误会往下走:“哈哈,没事,没事……”
但心底却颇为失落:看小雁如此迟钝,应该是没那个意思……
他怅然地从床沿爬下去,端来早已准备好的药汁,把毛巾打湿,小心地擦去雁游脸上的伪装。
腊黄褪去,露出原本白皙的肌理。用鱼胶抹得下垂委顿的眼睛,也在清理后恢复了平时的清俊模样。慕容灰难得与雁游如此亲近,不但呼吸近在咫尺,眼睫清晰得历历可数,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间若有似无的清爽皂香。
几分钟前他还对这一刻颇为期待,但经历了方才的小意外,此时心里却再生不起半点涟漪。
雁游不知他的心事,将手掌浸在药汁里,泡开伪装的疤痕和茧子,犹自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明天我先去趟陈教授的店,之后再由近及远,挨着把那四个地方都看一看。”
“工作要紧,你先忙正事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我家在四九城还有几个旧识,明天去拜访一下,请他们帮忙查查那些号码和地址,总比我们蜻蜓点水地去查验要强些。”
那天和英老一起吃饭时,慕容灰就听雁游提起他在陈博彝的店里做兼职。
“好啊。”雁游欣然说道。慕容家的背景放在那里,在九流中的人脉极为深广。若由他出面,说不定真能挖出那幕后黑手。
看着雁游的微笑,慕容灰心里有些发堵。
察觉到他有别于往常的沉默,雁游暗自奇怪,刚想问一问,却有人敲响了房间大门:“慕容先生,在吗?前台有电话找您。”
现在电话在华夏还未普及,宾馆做不到每个房间都装电话,旅客们只能在前台共用。
雁游看了一下时间,歉然道:“这个点应该是我爷爷打来的,你稍等一会儿,接完电话我们就去吃饭。”
“不用了,这几天都没着家,我奶奶有点不高兴了。说好了今天我要陪她吃饭。”雁游收拾起草帽和其他零碎,向他摆了摆手:“回见。我家的地址上次写给你了,有什么消息,你要及时通知我。”
“好……”
送走雁游,又去前台煲了快半个小时的电话粥。此时天色已晚,慕容灰却懒得去吃饭,回房顺手把书生捞进怀里,沮丧地仰面倒在床上。
书生以为小主人又在怪自己乱唱曲儿。可天地良心,它只喜欢在人多热闹的时候唱歌,刚才一直安静如鸡的好不好。拱了几拱见挣不脱,便悻悻地把翅膀一拢,由着小主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自己羽冠上的呆毛。
“刚才爷爷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是长房长孙,还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收了心,回去继续学习管理家业的事……我说不趁着现在您老身子骨还硬朗,爷爸也精力旺盛时出来见见世面,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爷爷说能理解,但让我有分寸。啧,如果让他知道我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个男人,恐怕要马上过来打断我的腿。”
慕容灰拉开书生的翅膀,摆出个大字型:“但留下来又能怎样?我早知道他多半不会对我有意思,但真正发现时还是难受……幸好我也不爱他,只是喜欢,对,只是喜欢。喜欢这种程度,待在旁边欣赏一下,做个朋友。过个几十年再见面,当玩笑一样说出来,说不定还是件趣事。”
他极力想表现淡然,但表情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失落:虽然尚未达到爱的程度,但那也是他成年后真真正正对一个人有好感啊。
打从少年时代发现自己的取向与众不同开始,他彷徨过,无措过,沮丧过。等终于接受了自己的与别不同,又不可避免地期待憧憬,将来的另一半会是怎样的人,他们又会如何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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