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对象面目模糊的脑补里,他想像他们天雷勾地火一见钟情不可自拔,想像他为了爱人反抗所有亲人,想像他们如何经受双方家长的强压依旧不离不弃……当别的朋友同学对穿着清凉的学姐学妹吹口哨送玫瑰时,十三四岁的慕容灰代入所有能记起的爱情故事桥段,在优等生的乖乖外表下被自己的臆想感动得眼泪汪汪。
虽然随着年岁渐长,从长辈处习得远超同龄人的见闻与手腕,如今的他想起当年那些因青春期荷尔蒙躁动而产生的幻想就脸红,期待更加成熟的爱情。但却没有料到,有一天,当他真正遇到一个在意牵挂的人时,会是这般情形。
没有期待的激情,更没有想像中的天雷地火,一切充满理性与克制。
他与雁游称不上生疏,却也谈不上熟稔。彬彬有礼,似可交心,实际却将彼此隔绝在某条界限之外。但哪怕打破那条无形界限,他们依然不会是恋人,至多只能是好友。
更要命的是,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不顾一切打破界限的勇气。
所以,终归也怪不得别人。
也许,做朋友就很好。
慕容灰躺了许久许久,直到书生试探着跳上他的头顶,刨乱一头长发,才慢慢坐起来,做了个深呼吸:“朋友也罢……不管怎样,我还有事要做。”
四九城城郊,机场。
相较城中,机场的建筑要更加现代化。加上正值深夜,强射灯光芒直冲云霄,映射着几乎无处不在的玻璃门窗,璀璨之至。
但因现在有条件乘坐航班的人不多,偌大的机场显得十分冷清。等仅剩的航班起飞之后,精致的建筑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活脱脱妖魔志怪里鬼怪所造的幻境。
机场不远处,一条疏疏落落布满民居的小街。街头一幢不起眼的小楼,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阳台上,眺望着前方的明灯如海。半晌,语带遗憾地说道:“我在纽约看惯了灯火辉煌,本以为在国内可以看到自然质朴的一面,却没想到四九城也在向国外靠拢了。”
小心翼翼立于后首的中年男子连忙说道:“先生如果想找处幽静地方,香山、翠微山、宝珠洞……都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哦?”他语气愈缓,状似斯文从容,但话语内容却瞬间教中年男子变了颜色:“好去处,也得看有没有好心情。英生这条路子本该是最简单的,现在却搞砸在你手里。你觉得,我心情会好么?”
“钟先生!”中年男子原本殷勤的笑容尽皆变作不安,汗珠不知不觉冒出了额头,映得一片油光:“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个把柄在手里,姓英的会更加听话配合。不但愿将东西拱手相让,还会按我们的意思来鼓吹某种古玩。您该知道,之前我曾借故送钱试探他,结果被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种人用金钱没法打动,只能——”
“只能威逼?总部针对他研究了三个月,搜集的资料堆起来比你还高。你竟不知他的性格?你敢逼他,他就能同你玉石俱焚!”
男子声音不高,斯文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不屑:“以他的身份地位,当之无愧是华夏古玩界第一人。如果能得到他的点评,再加上组织造势推动,我们手头的古玩身价也会水涨船高。多好的一条生财捷径,结果生生毁在你手里!”
中年男子汗珠越聚越多,却不敢擦拭。强忍着汗水浸入眼眶的刺痛感,勉强辩解道:“我知错了,我一定设法挽回。等过一阵子,王豹和许世年的事平息之后,我再安排别的人接近他,同他套近乎做足水磨功夫。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
男子轻蔑道:“你当他是傻子么?前脚才有人算计他,后脚又有人跑来示好,但凡脑筋比猪稍微好一点,都该想得到是有人盯上了他!以他的性格身份,有了疑问会不调查?总部在华夏的行动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若被人注意到,定然阻力重重。到时就算宰了你,也不够赔偿!”
步步陪小心说软话,却受到年轻男子越来越严厉的斥责,他脸上再也挂不住了,隐隐露出几分怨色:“钟先生,我是项博士安排的人,博士与你同级。而且,你负责的区域也不是这一带。”
言下之意,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越权责罚。
“你怪我手伸太长?”男子语气陡然变得柔和。
“不,我只是——”
“你看这是什么。”
接过对方抛来的信封,中年男子丈二摸不着头脑。等拆开匆匆看罢,却大吃一惊:“项博士调走了?!华夏全权交由你负责?”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先点燃了一支烟,惬意地抽了几口。随后啪啪按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在质疑老大的调令?”
“不不不,我是……我是感到意外。没想到你会到这里,而且你——您这次调动,之前完全没收到一点儿风声。”中年男子磕巴了几次,才将称呼换成敬称。心内也忐忑到了极点:组织里历来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习惯,四九城这个肥缺自己是坐不稳了,却不知会被打发到哪里?
一般在清理前任旧部时,哪怕再怎么假惺惺,大部分人仍会维持表面客气。
但钟姓男子却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声音有多温柔,内容就有多么刻薄:“组织早在三年前拟定计划,考虑到华夏的经济发展速度,华夏古玩将成为未来至少二十年内的主力销售兼拍卖物品。原本考虑到项博士的出身与学历,便将古玩及有价值的古墓相对较为集中的四九城及华北、华中一带交给他来打理。结果两年时间过去,你们浪费了不少钱,却没到手几件像样的东西。可见项博士眼光不过如此,安插的都是些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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