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也得了,还不是也收起来了,父皇尚节俭,姑姑做的没什么不对。”梁王的手伸到后宫里来行贿了。只是,一点珠宝和自己儿子的皇位相比,傻子都知道要怎么做。
阿娇有些没趣,便转向了我。
“韩嫣,你进宫跟阿彘一起住了?”
“是的。”
“那你以后就陪阿彘一起玩儿了?”
“是的。”
“那以后咱们三个就能一起玩儿了,宫里可真没劲,几位表兄都去封地了,哥哥和窦家表兄也走了,太子哥哥一向被栗氏看着不跟我们玩儿,你来了倒是人多些。”
“是。”
“你老是,是、是、是的,真没意思。”
“是。”
“……”她又转过头去跟刘彘磨唧去了。
不多会儿,景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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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在景帝面前仍然旧话重提,想让梁王留在长安,景帝的答案非常圆滑:“国家制度,阿武是得就国的,不然他那大片地谁来管呢?就算儿子答应了,大臣们不答应啊。不过,既然母后想把他留在身边,那就先多住些日子如何?这点主,儿子还是能做的。”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窦太后和梁王母子十分满意,只是景帝说得在理,况且聊胜于无,能留在长安,好歹比让梁王直接回封地qiáng。于是,这母子俩也就点头答应了。长乐宫里又是一片和乐,窦太后笑得最快乐。梁王则是不时地偷瞄景帝一下,发现景帝面上并没有不高兴,就又转过头去逗老太太笑了,长公主也在cha科打诨活跃气氛,底下的妃嫔时不时地凑句趣儿,总的来说看起来挺像是和睦的一家子。
这幅景象实在让人发笑,各自心里揣着盘算,希望别人看不出来,又都以为自己看透了别人,还让别人落自己套儿里了。
小时候上课,总以为把课本竖起来躲在后面讲话不会被老师捉到,长大了自己站到讲台上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除非你人整个人缩在桌子底下了,否则,你做什么老师一般都瞧得明明白白,只有课本后的一个小死角,可能老师看不到,可这个死角范围很小,顶多就五厘米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掩盖得了一张脸。哪怕你非常幸运地把脸也藏住了,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那得多大的书、多小的脸啊,而且,你在课堂上要把脸藏起来做什么?这不摆明了有问题么?想来只是当时成绩还看得过去,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自己计较就是了。
现实的状况也一样,只要位置足够高,别人的小动作也很容易被发现,除非是在范围极小的死角里做点儿有限的小动作。课堂上只有一个老师在盯着,现实里,皇帝还有耳目爪牙帮忙,只要这个皇帝不太傻,寻常人的小动作是瞒不了他的。
景帝绝对不傻,相反,聪明得一塌糊涂,他的政治修为已经可以用智慧来形容了。梁王打什么主意,他不用想都知道,之前窦太后可是摆明车马要立梁王来做储君的。景帝一直拖着没立太子,最大的原因恐怕是薄皇后无出,而刘荣又实在不合他心意,看得上眼的刘彘太小、生母位份又不高,所以就一直拖着,后来被太后bī急了,迫不得己把刘荣拉出来顶上。
他一向纵容长公主,还同意了长公主给儿子定下王美人的儿子,又答应了刘彘和阿娇的婚事,最大的原因不是他偏疼姐姐和外甥们,而是要拉着长公主站到自己一边,在窦太后面前跟梁王争宠。纵容栗姬bī着薄皇后自请废位,为帝国最后的继承人的生母腾地方。
长公主的心思景帝也明白,女儿嫁刘荣给拒绝了,现在又要嫁刘彘,跟栗姬结仇之后就开始说刘彘的好话。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彘好,是真的,这只是景帝考虑的一方面,栗姬对景帝的无礼以及对景帝其他妃子、儿子的嫉恨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刘彘的优秀和栗姬的愚蠢让景帝一直在长子和第十子之间摇摆的心定了下来,族诛了栗氏。长公主对景帝与梁王之间竞争的重要xing不言而喻:窦太后只有三个孩子!两个联手对付一个,结果不用我说了吧?所以阿娇嫁给谁,谁就会是下一任的皇帝。可栗姬不懂,偏偏王美人懂了。
景帝,他要易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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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入朝,景帝整天跟他一块儿在上林she猎,大事压到了朝臣的身上,窦婴算是重臣,得处理朝政,另一方面,今天梁王来了,太后的大寿就更要热热闹闹地办一场了,窦婴这个窦家非常得意的人才再次被拎出来cao办。学舍的课便停了,学校停课,景帝却没放韩嫣这个住校生回家,反而嘱咐他安心住在宫里:“好好儿陪你家殿下。大过节的,太乱,先别回家了。”已经陪着他了,还要怎么“好好陪”?
前元七年十一月初,景帝调郅都回长安任中尉,理由是现成的:今年太后大寿,王、诸侯来得多,长安城的治安实在太糟糕,郅都不畏权贵“正得其宜”。苍鹰飞到了京城,权贵侧目,长安风气,为之一肃。
前无七年十一月己酉,景帝上朝后,迟迟没有回到后宫,连早饭都没吃就呆在未央宫大殿,整个后宫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有点门路的妃子纷纷遣人打探消息。不多会儿,消息传来:景帝一上朝便宣布了一道圣旨,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太子刘荣,被废了。
馆陶长公主的到来,为猗兰殿带来了更多的细节:“窦婴也是个傻子,偏跟陛下争,争不过最后还辞官,摆脸色给皇帝看,我看他呀,日子要难过喽。”
“姐姐真是和气人,到现在还在为窦婴担心。”王太后笑眯眯地。
“你才知道么?”
两人相视而笑。
“栗氏这会儿正发疯呢,谁管她!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说正经的,这几天你这儿的人都小心些,阿武正在老太太那儿套近乎,今天朝上窦家的人除了窦婴,可都没跟陛下对着gān,我们家那位和平阳府上都老老实实地听陛下旨,偏向梁王那边儿的人这次也没反对,我看阿武八成也是想……”伸出手指指了未央宫的方向,“老太太那儿甭让阿彘去得太过了,让阿武看出来就不好了,长乐宫有我和阿娇在呢。”
“多谢姐姐费心了。”王太后就着坐着的姿势,直起身,伏拜了一下。
“哟~这怎么使得?都是一家人。”长公主放下手中的杯子,扶起了王太后,“还有,条侯今天可是跟陛下死犟的,他是太尉,说话可是有份量的,刘荣身边也有不少人巴结。”
“那……”
“别动,咱们现在都别动,这回就算陛下想收回成命都难,老太太和阿武怎么会让刘荣再回来?咱们呐看着就行,刘荣倒了,陛下还得立个儿子,谁不想把家业传给自己的儿子呢?这宫里可就剩下彘儿一个皇子了……”长公主笑得很开心。
“彘儿的事,就劳姐姐费心了。阿彘,还不谢谢岳母大人?”王太后招呼刘彘上前。
咳、咳,大人说话,一般不会避着儿童,他们总经为小孩子听不懂,其实,这孩子全都懂。真儿童听不懂,伪儿童总听得懂。就算听不懂,学话传话总是可以的。韩嫣这个伪儿童,便在这种qíng况下也恭逢其盛地旁听了实况转播。当然,不排除她们想借他的口背给家里大人听,进而再影响一批朝臣站到她们一边。
第十五章 乱战(下)
长公主和王太后因为废太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发生了。“前元七年冬十一月庚寅晦,日有食之。”
日食发生的时候,韩嫣正和刘彘窝在房里读书写字,刘彘到底取得了韩嫣房间的居留权,他自己的屋子倒成了放东西的仓库。每天晚上从上chuáng休息到睡着之前,刘彘都会缠着韩嫣说话,天知道已经在一起一整天了,到了晚上他怎么还有这么多话可以说。韩嫣应该感谢刘彘小时候是个漂亮正太,对着那张可爱的小脸韩嫣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稀奇古怪的问题并且适时加上两句赞美、鼓励。这也使得刘彘更加粘他。如果是个丑小孩,很难说韩嫣会不会因为没有耐心搭理加上对皇子使用bào力而被拉出去砍头。
更让韩嫣觉得郁闷的是,大家居然对两人粘粘乎乎的qíng况没有意见。“彘儿一向没有什么合得来和玩伴,韩嫣来了倒了了我一块心病。”——王太后如是说。韩嫣其实想太多了,俩人都是丁点大的小毛头,关系好点儿,除了栗姬那样生事儿的,谁也不会想歪啊~真是被《史记》刺激得过头了……
韩嫣翻着《孙子兵法》心中感慨万分,NND,老子终于不用再背《诗经》了。年假前,《诗经》课程正好结束,窦婴就说来年可以换其他的课本来学习,这让韩嫣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刘彘在写字,虽然当初是他让韩嫣好好练字的,可一旦看到韩嫣写的字比他好得不是一点两点,这孩子又开始发酸,努力提高自己的书法水平去了。
两人一写一读,室内一片寂静。屋子里的光线忽然变暗了,难道变天了?又要冬天下雨?外面忽然传来惊嚷——日蚀了,猗兰殿乱作一团。偏偏王太后带着女儿去陪窦太后了,留下刘彘和韩嫣在殿里写功课。
猗兰殿里的宫女、太监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屋里侍候的除了六儿,便只有另一个跟刘彘的小宦官叫阿明。这会儿,六儿吓得缩在案桌边儿发抖,正在给刘彘磨墨的阿明,手里的墨块儿掉到了砚台里,溅起一滩黑水,人已经跟六儿抱在一起、抖在一处了。
刘彘虽然坐着没动,不过从他苍白的脸、睁大的眼中可以看出,他一动不动不是因为镇静,而是因为惊吓过度。
殿里殿外也就韩嫣一个人有闲心四处观察了,要不是处在这么个慌乱的状态下,他还真想观察一下呢,日食啊,多难得的天文奇观,上辈子盼都盼不来的,这辈子人们却躲都躲不及。
想了想,还是算了,又没有墨镜,自己还想要眼睛呢。收回心思,看到明显不在状态的刘彘,大家都慌着压根儿没人想到要过来“护主”。这么点儿的孩子,亲娘又不在身边,真可怜,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殿下。”
啪,手被刘彘抓住了,接着整头小猪撞进了怀里,腰被搂住了,好大的力气:“韩嫣!”刘彘的声音有些抖。
“臣在。”
“那那那是什么?”刘彘醒过神儿来,望着韩嫣,有些哆嗦。
“回殿下,是日蚀。”配合地挂上笑脸,准备扮个知心姐姐安慰他一下。
“要出大事了对么?窦太傅说过,这是上天在示警。对吗?”他的眼睛亮得有些碜人,透着恐惧。
怎么可能?那是自然现象,能给他讲太阳、地球、月亮三点一线么?死窦婴,我就说混和班制不好,讲给刘荣的功课让刘彘给听到了,这不是害人么?“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
“太阳没了,”这时,天又暗了几分,刘彘的手收得更紧了,“你不害怕么?”
“太阳怎么会没了呢?一定会再出来的。”
刘彘有些呆愣,也不抖了,眼睛直瞪着韩嫣,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太阳还会出来?”
“一定会!每年都会yīn天下雨,可下完了雨,满天云雾散了之后,太阳不是照样出来么?殿下不要担心。”
“真的吗?”
“是的。”叹口气,回抱住他,拍拍。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比夜里还黑,夜里好歹在殿外庭院里还有几盏灯笼点着,现在一点亮光都没有。
刘彘把脑袋埋在我怀里,喘着粗气,刚刚平复下来的身体又有发抖的迹象了:“怎么越来越黑了,你不是说太阳会出来的么?”
“请殿下耐心点,马上就会出来的。”再拍拍,“殿下抱起来暖暖的,像是小太阳呢。小太阳就在我身边,怎么会没了呢?”抱着,拍着,哄着,越来越像保姆了,黑线。
太阳果然慢慢地出来了。外面的喧嚷也渐渐停了下来。刘彘呆了半晌,猛然放开韩嫣,脸红红的,非常的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拍拍衣袖,再斜瞟了韩嫣一眼,韩嫣装作没看见,低头拉拉被刘彘抱皱了的衣服。
房门猛地被推开,一堆人蜂涌而入,围着刘彘,把韩嫣挤到一边:“殿下,您还好吧?”
“殿下,担心死奴才了。”
“幸亏殿下没事儿,不然奴才都不知道怎么跟娘娘jiāo待。”
……
……
……
七嘴八舌,如果说两个女人抵得上一千只鸭子的聒噪,那么,算上太监这屋里得有上万只鸭子了。韩嫣撇撇嘴退到一边,心说,你们早gān什么去了?一个个的,现在跑出来卖好,不过是想让刘彘忘了刚才他们丢下主子的失职行为罢了。你们想争功就争去吧,自己刚脑子发热说了一堆安慰的话,现在越想越不对劲儿,刘彘是太阳,那景帝呢?抖~再说了,以刘彘好qiáng的个xing,要是介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懦弱相,会不会杀人灭口?自己以后可怎么混呐。而且,这年头见到日食不害怕的小孩儿,也不正常吧?得想个弥补的说词了,但愿大家会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一堆人正献殷勤的当口儿,王太后匆匆赶了回来,挥开众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儿子没事儿之后,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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