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鹭面现警惕之色。
文笙笑了,回过头来:“怎么,云大哥不方便听?”
林庭轩亦笑着回答:“涉及我家公子的一点私事,说给顾姑娘听,等公子来了在下说不定尚要受罚,若是云大侠也听到,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鹭“哼”了一声,他可不相信林庭轩这么jian诈的人会吐露钟天政什么秘密。
文笙也不相信,不过她想知道林庭轩到底闹什么玄虚。
“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不会把你呆会儿说的话传出去。”
“呵呵。”林庭轩似是并未放在心上。
云鹭只有先行回避。
文笙回来坐下:“林先生想与我说什么?”
林庭轩站起身,异常恭敬地道:“顾姑娘只管放心,我跟您保证,绝不让那姓凤的活着回到京城。”
文笙有些怔然,听着他又道:“关于凤嵩川,公子早有安排,这个人是要送去给王光济杀的。所以今日我等才在天女湖不得已打乱了姑娘的计划,还望不要见怪。”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旧账(粉140+)
自己只是想要除掉凤嵩川这个祸患,免得再受他陷害,可钟天政却连他怎么死都安排好了。
已经在凤嵩川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了,所以不允许他胡里胡涂地葬身天女湖。
要他死,且要死得明明白白,死得有价值。
一旦王光济杀死了钦差,就只剩下立刻造反一途,再也无法回头了。
不错,这才是钟天政会做的事。
许是见文笙沉吟未语,林庭轩又道:“公子传了信来,命我在江北一定要照顾好姑娘,容我多一句嘴,林某跟随公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心……”
文笙抬手,阻止林庭轩再说下去。
钟天政对她有多上心,文笙早在夜探二皇子山庄的那一晚就知道了。
“这些话,不如留着让他自己来同我说。”她知道林庭轩为什么会这般客气了,gān脆如此答复他,将他后面准备好了的一番说辞全部都挡了回去。
林庭轩只得起身告辞。
他只向文笙透露了预计的结果,具体打算怎么做,却提都没有提。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文笙再参合凤嵩川的事,安安她的心,叫她一旁呆着看戏就好。
林庭轩走后,文笙把他们的对话捡着关键之处同云鹭说了说,云鹭因为之前吃过亏,对钟天政手下人说出来的话半信半疑,道:“咱们在这里呆上几天,好生瞧瞧他们搞什么鬼,总觉着没这么简单。”
文笙笑了笑。
云鹭眼见时候不早,动身去接戚琴。
戚琴同羽音社的人见面去了。
回来之后qíng绪不高,他由厉建章处得知。社里很多原来没什么野心与世无争的乐师,因为朝廷那道旨意气愤之下倒向了张寄北,现在执事高祁在社里很不得人心,上次高张见面,局势几乎是一边倒,高祁也有些心灰意懒,gān脆在邺州缩了起来。袖手旁观。由着张寄北折腾。
厉建章忧心忡忡,人虽然来了江北,却不知怎么做才能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两天在江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卜云发下生死帖。约战张寄北。
戚琴常年四处飘泊,对于这二人之间的恩怨不甚了解,这一次到是从厉建章口中打听明白了当年的事。
十年前羽音社的老社长公孙承还活着,在戚琴的印象里。公孙为人宽宏大度,非常爱才。
他是邺州人。在他做社长的那段时间,有很多民间的乐师慕名前来投奔,公孙也不管他们水平高低,是不是半瓶水晃dàng。全都收留下来,帮着他们在邺州安家,过上体面的生活。
所以公孙承在民间乐师当中有着很高的声望。
这当中只有一人例外。便是卜云。
论乐师的技艺,卜云在来投奔羽音社的那些人里面无疑是数一数二的。但他的“铁煞铃”实在是太难听了,加上xing格也十分桀骜。
一到邺州,还没等着找上公孙承,他就得罪了张寄北。
起因大约只是吃饭住店无心之言这样一些jī毛蒜皮的小事,但无疑使得张寄北对他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
当时的张寄北已经是羽音社的重要人物,是公孙承的左膀右臂。
公孙承初见卜云,惊讶于他在音律上另辟蹊径,带他与羽音社的骨gān们相见,席上就被张寄北有意“照顾”了。
张寄北不想卜云顺利加入羽音社,以后和这么个难相处又有罅隙的人时常见面,当着社长,又不好说别的,他就有意挑起乐理之争,暗指“铁煞铃”乃是旁门左道。
比起口才,十个卜云加在一起也不是张寄北的对手。
张寄北的本意可能只是想与他来个不欢而散,bī着卜云主动放弃加入羽音社的想法,离开邺州。
可他低估了卜云的脾气。
卜云叫一股心火顶着,当着公孙承的面就要与张寄北赌斗,被公孙承阻止了。
其实若是当时斗了,有公孙承看着,反而出不了后面的惨事,卜云觉着公孙承偏向张寄北,他虽然暂时留了下来,却没有死心,总想给张寄北点厉害瞧瞧。
终于有一次,大伙一起聚会的时候,公孙承不在。卜云就提出来,要和张寄北一较高下。
这一次,就不是谁输了离开羽音社了,卜云提议,输了的人既然有眼无珠,索xing挖下自己的一只眼睛来。
他请当时在场的高祁、厉建章等人做个见证。
至于为什么以眼睛做赌注,都是因为平时张寄北以名士自居,名士派头嘛,看不起谁便以白眼相向,卜云一见对方翻白眼就忍不住心下bào躁。
当时张寄北也不过三十来岁,年轻气盛,立时答应下来。
旁人怎么劝都不行,有侍从上了酒,两人各饮一碗以壮声色,这就开赌。
结果自然是卜云输了。
可卜云却说张寄北在酒里做了手脚,当时那碗酒喝了之后,他便觉着浑身轻飘飘的,jīng神涣散无法集中。
可张寄北也同样喝了酒,为什么毫无异样?
在场的人不相信卜云的说辞,纷纷出言劝说,要换一个人,这件事各说各的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卜云是个狠角色,对人狠,对自己也狠,他真的挖下一只眼睛给张寄北,并约定十年后报仇雪恨。
如此一来,羽音社自然是呆不下去了,他将在场所有人都记恨上了,尤其恨张寄北入骨。
文笙好奇地问:“当时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按说卜云已经愿赌服输了,为什么还要指责张寄北作弊?再说他那么刚愎自用的人,怕也做不出这种诬蔑对方的事。十年了,他将张寄北做手脚的事挂在嘴上,怨气冲天……
可她上次在高祁家中看到张寄北,还真不像是个擅长yīn谋诡计的人。
戚琴犹豫了一下,方道:“有一种奇药,你大概听说过,叫作‘神仙散’,当时不少乐师都觉着喝了掺‘神仙散’的酒,整个人变得飘飘然特别亢奋,不管拉琴还是chuī箫都有如神助,所以那会儿凡羽音社聚会,都会准备一些。他们两个当时喝的,便是这种酒。张寄北已经习惯了,而那卜云却是头一回尝试。另外张寄北的乐器是骨笛,高亢清越,卜云使得是‘铁煞铃’,那场比斗,确实是卜云吃了亏。”
第一百七十九章 装糊涂
当年的那场比斗,开始之前两人喝下掺了“神仙散”的酒,到底是当时众人习惯使然没有想到,还是张寄北有意为之,事过境迁,很难再查得明白。
现在卜云再次约战张寄北,因是生死帖,动静很大。
张寄北正忙着为王光济招揽乐师,老对头找上门来,不予以理会到好似怕了对方,他已经答应到时赴约,只等卜云通知他比斗的时间和地点。
为什么由卜云来决定?这也是遵从比斗约定俗成的规矩。
张寄北现在江北属地头蛇,人多势众,由远道而来挑战的卜云定下约斗的细节,既显得公平,也体现了张寄北做为地主的风度。
第二天一早,凤嵩川便带着寇文赶到了江北大营。
将江北大营的统帅朱子良吓了一大跳。
朱子良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将,看面相四方大脸慈眉善目,显得十分和气。
凤嵩川以前和他打过的jiāo道不多,只从杨昊御、杨昊俭二人那里听说,这老家伙别看外表忠厚老实,其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点都不少。
朱子良带兵打仗能力有限,对上隔江的林世南十战九输,但他死死抱住了建昭帝的大腿,若说那老皇帝在军中最信任哪一位大将,那自是非他莫属,像符良吉、纪南棠都不能与之相比。
故而皇子们对于招揽此人也都是异常谨慎,轻易不敢出手,生怕适得其反,事没办成,反而惹怒了建昭帝。
朱子良要依规矩迎接钦差。凤嵩川连忙将他拦住,此时圣旨和大驸马都还在路上呢。
他低声与朱子良说了来路遇伏的qíng况,朱子良这才恍然,怪不得对方堂堂一位朝廷重臣,又是奉旨来议和的,竟然身边就带了一个亲兵,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营前。
他赶紧将凤嵩川让进大营。两人屏退左右密议一番。
待结束之时。朱子良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协助凤嵩川下了几道命令。
议和钦差在南来的路上遇到了大批土匪qiáng盗,伤亡足有百人。若不是钦差凤大人身手高qiáng,险些也折在半路上。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案子,凤嵩川以钦差的身份通令沿途地方官全力剿匪,缉拿凶徒。
尤其是涉事的江北、邺州、小澜江等地。
凤嵩川又将路上的qíng况添油加醋写了一份奏章。由朱子良派人帮他送去京里。
忙完了这些事,一整天就过去了。当晚朱子良在江北大营设宴,给凤嵩川接风,朱子良麾下所有的高级将领尽数到齐。
凤嵩川似乎没把刚刚遭遇的劫杀放在心上,席上谈笑风生。酒到杯gān。
酒过三巡之后,他眯着眼睛,将眼前这些人与孟绍祺提供给他的名字逐一对上了号。参与走私不是小罪,若按大梁的律法认真追究起来。席上这些人得有一小半抄家下狱。
剩下的知qíng不举,拿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朱子良在内,都得革职问罪。
就算朱子良有老皇帝袒护,也得挪个地方当官去。
再说为主帅的,若是护不住手下将领,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过凤嵩川并不想把事qíng闹大。
他了解建昭帝,这件事捅出来,关系朱子良,又正是和南崇议和的时候,对他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方才一番密谈,朱子良很识时务,见势不妙该服软服软,该弯腰弯腰,凤嵩川心中得意,也表示久仰朱帅威名,一向有失亲近,此番就看朱帅的面子,放过军中的将领,但王光济必须要严查严办。
他此时缺少人手,还请江北大营帮着拿人审讯。
这是把杀人灭口的机会送给了对方,朱子良心领神会。
大驸马他们还需几日能到,酒宴过后,凤嵩川在江北大营住了下来。
他到江北大营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是隔了一晚上,江北各州县的地方官便闻风而动,第二天开始,陆续赶到了江北大营,钦差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受惊不小,总得当面拜见问候一番。
有人提议凤大人难得来一趟江北,地方上也应有所表示,不如好好筹办一场接风宴,为凤大人洗尘压惊。
凤嵩川含笑回应:“多谢诸位美意,凤某在京里,也久闻江北的重镇兰城、云边,正想有机会了看一看。”
兰城县令就在下面坐着,一听这话赶紧站起来,力邀凤嵩川前往,一定要把接风宴安排在兰城。
朱子良就帮着问了问他要把宴会办在什么地方。
似这等地方官请客,都是找个当地的富绅,一说商量借园子招待上司,对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接手过去出钱出力,花心思打听贵客的喜好,务必要把人伺候满意了。
而兰城最有钱的莫过于王光济。
那县令平时没少得王家孝敬,正想借此帮王光济同京里的大人牵个线,便笑着试探道:“诸位大人,你们觉着齐园如何?”
这里在座的除了凤嵩川,所有人都受过齐园的招待,均知道那是王光济的产业,里面布置得极具匠心,尽显造化,实乃江北第一名园。
取名齐园,是说它可与天下间最出名的那些园子相提并论。
凤嵩川听着众人说的都是溢美之词,露出动心的模样,笑道:“好,那就去这齐园。叫这名字,园子的主人是姓齐么?”
众人相顾愕然,未及纠正,听他又道:“那就定在后天吧。正好我还有一桩心事,后天一起了结了。凤某此番半路遇到贼人袭击,多亏了一位姓卜的乐师路过,帮了大忙。卜乐师到江北来,是为了同羽音社的张寄北赌斗,凤某已经答应了他,要给他公平一战。陈县令回去,麻烦那齐园的主人搭个擂台出来,后天大家不光喝酒,还有一场热闹可瞧。”
那兰城县令面露异色,躬身应了。
他听说过张寄北,此人同王光济相jiāo莫逆,后天在王光济的园子里,两个乐师进行赌斗……
大家都不挑破,他也假装不知道凤嵩川弄错了齐园的意思,待他回去和王光济露个话,叫他自己想办法弥补同钦差大人的关系吧。
第一百八十章 王光济的谋算(粉145+)
凤嵩川是真不知道齐园么?
当然不是。他有意装糊涂,要把这场接风宴安排到王光济家里。
他已经同朱子良商量好了,到时借江北大营的兵,在酒宴上直接将王光济拿下。
凤嵩川很是怀疑这一路上的埋伏、袭击,幕后主使都是王光济。
虽然他想不明白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使得王光济警觉,要先置自己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