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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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微微低了头。多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是恭谨地请示:“启禀大人。听说呆会儿有两位乐师在擂台上赌斗,此刻齐园外边来了不少乐师想要观战,只是未得大人准许,下人们没敢把人放进来。到底让不让他们进来。还请大人示下。”
陈连贵知道王七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乐师,哪怕来自于民间。那也是受人尊敬,地位非常高的。若不是今天有这么多当官的在,王家人绝不会连乐师都拒之门外。
凤嵩川还在想王光济去了哪里,会不会是提前听到消息溜了,心不在焉地道:“放他们进来看吧。”
王七应了一声,便yù退下去,凤嵩川回过神来,又道:“观战可以,除了卜乐师和那张寄北,其他人都不得携带乐器,以免有人趁机闹事。”
他转过头,吩咐同来的军官:“本钦差带你们来便是为了维持赌斗的秩序。去一队人看着!”
一名副将领命,带了百来人跟着王七往外去。
王七认识不少江北大营的将领,这一位只是见过几回,没有深jiāo,此际看他面色肃然,对自己的搭讪待搭不理,很少回应,不禁暗自凛然。
张寄北和卜云都已经到了,被请进园里,先由下人好生招呼着。
卜云依旧是师徒三人,张寄北这边因是半个地主,所有的仆从下人都是jīng心挑选出来的,其中不乏高手,表面上只带了一位名叫元恺亲信。
这元恺也是羽音社的乐师,乐器是一支紫竹笛。
他年纪比张寄北小了七八岁,两人从早就是好友,有点半兄弟半师徒的意思,元恺一直跟着张寄北四处奔波,帮着他出谋划策,唯张寄北马首是瞻。
此次大力相邀羽音社众人前来观战的主意还是元恺出的。
提前什么消息也不透露,就请大伙来,等到杀官起事一闹起来,裹持了他们就走,到时候像厉建章这样的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将错就错跟着反了。
要造反就不能有太多顾忌,何况这也是送大家一场富贵。
张寄北也烦了厉建章等人的顽固不化,索xing依计而行。
为了乐师们观战方便,王家特意在临近擂台的地方单独开了个门。江北大营的官兵们过来接管了门口,将钦差大人的命令传下去:yù进园观战的乐师,不得携带乐器。
有那个别生xing谨慎的乐师觉着乐器离手,一旦有事,便是任人宰割,犹豫一番悄然退走。
其他人则随了大流,将乐器jiāo给了同来的侍从,叫他们在园外等着,自己和旁的乐师一起鱼贯进园。
张执事今天生死战,怎么都不该错过,没见厉建章已经进去了么?
这是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今天会出事的。
像戚琴已经隐隐觉出来今日齐园恐有大事发生,他在园外观察一阵,见这么多乐师都进去了,不愿置身事外,也将胡琴拿出来,想要jiāo给云鹭。
云鹭不接,他打算陪着戚琴一起进园去。
最后还是文笙帮他拿了胡琴,叮嘱道:“你们两个千万小心。”
她太显眼了,这等场合没法混进去,只好在园外等候消息。
文笙离远看着戚琴和云鹭顺利进入了齐园,左右望望,想在附近找一处高点的楼阁,以便居高临下,眺望齐园。
还真是有,街道对面十余丈开外有几间酒楼商铺。
想看见园子里面宴会以及擂台上的qíng形是不可能了,估计着酒楼的最高处能隐隐望见齐园大门刚进去那一段。
这时候街道上人越来越少。
文笙调头往那边酒楼而去。
到了近处才发现,酒楼的门虚掩着,外边挂着牌子:东主有喜,歇业半月。怪不得不见有客人进出。
文笙止步。
这时候却有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自屋里出来,微微弯了弯腰,冲文笙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
这个人竟是林经。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满城烽火

原来林经也已来了江北。
文笙并未表现得多少惊诧,迈步进了酒楼。
酒楼里面摆设很寻常,有几个伙计在忙活,文笙仔细看了看,也都是些熟面孔。
文笙进来,他们低着头各忙各的,好似全未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
林经随后进来,将两扇大门关上。
文笙看着他,就想起上回他帮着钟天政传话的qíng形。
“你们几时来了江北?”
“刚来,就这几天。”林经还真回答了她。
文笙想问钟天政是否也来了,转瞬间打消了念头。
不用问,肯定是来了。
她问道:“我想借楼上居高临下看看齐园的qíng形,可方便吧?”言语间对钟天政的这些手下颇为客气。
“自然,姑娘请便!”
文笙迈步上了楼。
这家酒楼高达三层,楼梯的木头看着颇为陈旧,磨损也厉害,至少存在了十年往上,显然不可能是钟天政派人盖的。
她到了三楼,上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文笙找了个正对着齐园的窗户坐下来。由这里可以看到刚进齐园的一段路,此刻都是官兵把守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军容整齐,一副严加戒备就要动手抄家的样子。
偶尔有客人和齐园的下仆从这段路上经过。
只是看着,文笙便感觉到一种bào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管是官兵还是王光济这边都没动手,他们在等什么?
文笙正伸着脖子探头张望,突听身后脚步声响。
木头台阶,有人上楼的话脚步声应该很清晰。但之前文笙一点儿都没听到,就是这最后几步,也是对方有意加重了声音。
“这里能看到什么?”
文笙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一袭黑衣的钟天政。
与以往的打扮有些不同,换上了劲装的钟天政看上去格外英挺,薄薄的衣裳料子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充满了雄xing的力量。神秘的黑色冲淡了他皎如明月般的五官长相。给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文笙有些愣神。停了停方道:“你几时到的?”
钟天政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比你晚了一天。”
文笙向着齐园方向努了努嘴,意有所指:“虎视眈眈啊。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下。”
钟天政微微一笑:“你指这家酒楼?我的手没那么长,这里原来也不是我的产业,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动手,昨天才想办法将它拿下。”
文笙转头凝望他:“拿下?”
“是啊。”
“那原主呢?”
钟天政轻笑一声:“算了。你别问了,听到答案又要不高兴。”
文笙默然。这和直接告诉她结果又有什么区别?钟天政一路过来,走到今天,手上到底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思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钟天政见她神色有异,悠然道:“你不要只盯着我。王光济造反,江北马上就要乱了,到时候江山半壁尽起烽火。又会死多少人?就不说这个,你道谭老国师当日保着建昭帝登基。手上的人命会少了么?都是一样的。我做这些事,明知你不喜欢,却一直不愿瞒着你,便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习惯。”
习惯他,追随他,以后也时时像现在这样并肩站在一起。
他的目光渐转灼热,文笙若有所觉,将头转了回去,眼望齐园,淡淡地道:“不可能的。”
钟天政斩钉截铁:“话不要说得太满,在我心里,没有不可能的事。”
文笙语气有些怅然,带着几分意兴阑珊:“阿政,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大约也不是我了。”
钟天政被她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带着笑意问道:“你不是你?那你是谁?”
文笙没有回答。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身体原本不是她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改变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那她还是谁?
但文笙很快就坚定下来,将些许迷茫抛在了脑后。
她是顾九,魂魄来到这乱世,哪怕再难,她也要找出一条路来,完成心中所愿。
她将思绪转回到眼前的正事上来,问钟天政:“怎么回事?为什么双方迟迟都不动手?”
钟天政决意要让她慢慢习惯,知道不能bī得太紧,随她所指望向齐园,道:“两边都做了不少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出了始料未及的qíng况吧。”
“什么qíng况?”
论起消息的灵通,文笙实是无法和钟天政相比。
所幸钟天政并不瞒着她。
“比如说,王光济这边就不会想到今天朱子良临时有事,没有来赴宴。”
坐拥十几万大军的朱子良没有到场,不能先解决掉,对王光济这边确实十分不利。
“是真有事?”
“真有事。我刚接到消息,就在今天上午,南崇议和的使节过江来了,朱子良亲自去接的。来的是南崇小皇帝的叔父梁兴业。”
还真是巧,叫朱子良因之逃过了一劫。
至于凤嵩川这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不用钟天政说,文笙也想得到。
不是没安排好,就是想抓的人还没有到。
王光济躲了?
这种僵持不是长久之计,架势都拉开了,很快便有一方抢先动手。
“阿政,你待如何?”
钟天政笑了笑:“王大善人造次反不容易,看看吧,能帮就帮他一把。”
文笙侧目,想也知道这定不是钟天政的真心话。
就在这时,就听着齐园方向传来了一声直穿云际的脆响,这声音悠扬清越,好似凤鸣鹤唳。
钟天政不禁“咦”了一声。
文笙沉声道:“是张寄北的八孔鹤骨笛。动手了!”
文笙说的不错,这不是张寄北和卜云在擂台上开始赌斗,而是一个动手的信号。随着这一声响,就听着齐园里喊杀声震天。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那么多人来。
凤嵩川带了不少官兵进园,但园子里王光济一方的人显然更多,文笙影影绰绰就见进门那里的官兵未及反应,便被cháo水般涌过来的人群淹没。
远近街上相继冒烟起火,火光中两队人马在齐园外边隔了一条街相遇,登时便杀到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街战(粉155+)

凤嵩川带了数千官兵进城,除了带进齐园和埋伏在园外的,其他人兵分几路,都由朱子良的心腹带队,直扑王光济的其它几处宅院以及同他沾亲带故关系密切的人家。
可他没有想到,王光济直接反了。
官兵赶至的每一处,要不已经人去楼空,要不便是有一帮杀神在等着。
王光济这几年网罗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听命令统一作战不行,可分开来各打各的,他们却很擅长。一时在兰城的各个区域,王光济的人马都占了上风。
顷刻间已是满城烽火。
文笙和钟天政并肩站在楼上,透过窗户望着街头和不远处齐园里的qíng形。
钟天政笑道:“王光济实力不弱,放任不管,再有两年真成了气候。从这一点上说,那老皇帝应该感激我。”
文笙没有作声,她在担心齐园里的戚琴和云鹭。
张寄北笛声一直未停,好似利刃钢刀,逡巡在齐园的上空。
不知他这一反,羽音社的其他人会做何反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文笙循声望过去,上来的是林经。
林经上得楼来,低头没敢向文笙那里望,躬身禀报:“公子,王光济早有准备,官兵这边折损近半,已经开始收拢队伍,往城外败退了。”
钟天政“嗯”了一声。
林经又道:“齐园里qíng况十分混乱,王光济的人已经宰了好些个当官的,他们有乐师相助,凤嵩川带着官兵不是对手。”
文笙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形势若如林经所说。戚琴和云鹭肯定是安全的。
这会儿齐园传来的喊杀声确实在渐渐转弱,但却有一串尖锐刺耳的铃声加入进去,和张寄北的笛声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
钟天政一怔,两道锐利的目光往林经望过去。
林经顿时额上见汗,小声解释:“公子,属下已jiāo待过那师徒。若有变故。即刻撤出来,不得再出手帮着官兵,也不许他去纠缠张寄北。他这是……”
“有令不行。他当我这是什么地方?”钟天政淡淡地道,说话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森然。
林经噤若寒蝉。
“他的错,回头我会同他算。你现在立刻去把他叫回来,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林经不敢说别的,应了声“是”,快步下楼而去。
文笙将脸转到了一旁,在她眼里。这林经算得上是非常难得的人才了,刚认识那会儿,他们把自己蒙在鼓里。整天装模作样地演戏。
没想到他私下里竟是这么怕钟天政,简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钟天政有这么吓人么?
钟天政却似全未把方才那一段放在心上。恢复了之前的语气,道:“我听说,你见过林庭轩了,他还代我向你许了一番承诺。”
承诺?文笙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个,保证不让凤嵩川活着返回奉京。
钟天政突然提这个做什么?可是打算不认账?
她一露出警惕之色,钟天政便笑了:“我的这些手下,属林庭轩最会揣摩我的心思,他知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生怕你还记着旧账,以后给他小鞋穿。”
这话听着话中有话,但钟天政偏又不挑明了,文笙也没有办法断然说“我觉着我和你没有什么以后”,那到好像她自作多qíng一样,只好也语带双关道:“你叫他放心就是。”
同窗半年,相互间对对方的了解都更深了一些。
钟天政听到这话不再是怫然不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想将人留给王光济杀,可看这样子,王光济手下的这群乌合之众未必杀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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