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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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阻止的话还未出口,心中突然一动:不要把谭吉宝当普通小孩看,他这么说,难道谭锦华离家出走,和他妹妹的婚事,或者说和钟天政有关?
文笙脸上的表qíng取悦了谭吉宝,他道:“因为小姑姑的事,他跟祖父大吵了一架,然后被祖父给揍了。”
……果然。
“为什么,他不愿意你小姑姑嫁这个人?”
“哼哼,我爹说,他宁可小姑姑嫁给街上随便哪个贩夫走卒,只要能对小姑姑好,也比这个人qiáng。后来祖父就骂他孽子,说他大逆不道,还要用家法打死他。”谭吉宝满脸不忿。
文笙难抑心中惊讶,大逆不道这词都出来了,可想而知,谭锦华当时说的定然不仅仅是这几句,他是觉着钟天政身世可疑,脑后生有反骨,还是瞧不起二皇子要继承大统,妄加议论?
若是议论了二皇子,那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宁可不知道,可若是针对钟天政……
文笙便顺着谭吉宝的话,一脸好奇问道:“为什么说贩夫走卒也比那人qiáng呢?他到底哪里不好?”
谭吉宝撇了撇嘴:“我爹爹说,那人的野心太大了,他八成是想叫,那人姓什么来着,对了,钟,他八成是想叫玄音阁改姓钟。”
话音未落,就听着外边丫鬟们一齐道:“钟公子!”
“砰”地一声,琴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钟天政。
几个小丫鬟跟在身后,一脸紧张,难怪她们如此失措,之前每次见到钟天政,他都是面带笑容温和有礼,哪像现在这样,一身寒意,冷若冰霜。
偏偏谭吉宝不怕他,两条小短腿蹬了蹬,从椅子上出溜下来。
丫鬟们那声“钟公子”叫他意识到来的是谁,冲着钟天政扬起拳头,挑衅地晃了晃:“赶紧把我爹还给我,不然少爷我要你好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新乐

文笙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有意无意挡到了两人之间。
她感觉得出来,叫钟天政如此不快的人,除了谭吉宝,还有自己。
大半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吧,谭吉宝毕竟是个小孩子。按钟天政的xing格,只会把账记在说他坏话的谭锦华身上,不会拿这么小的孩子出气。
不过钟天政做了什么,竟得到谭锦华如此评价?
野心太大,叫玄音阁改姓钟,想也知道这些话绝不会是谭吉宝一个小孩子编出来的。
钟天政淡淡地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文笙和他目光一触,突然反应过来。
他果然无视了谭吉宝的挑衅,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答应嫁谭瑶华吧?
他的消息还挺灵通,是谭令蕙说给他知道的?
若是换个时候,文笙少不得要逗逗他,一句“你猜”是少不了了,但这会儿她不知怎的,突然没有了心qíng,在钟天政的注视下微微摇了摇头。
跟着她就觉着钟天政长出了口气,明显缓过劲儿来,屋子里叫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也渐如冰雪般消融。
甚至谭吉宝自文笙身后探出头来,冲着钟天政呲牙抹脖子,他也只当作未见,对文笙道:“去前院吧,宴席也快散了。”
文笙犹豫地看了眼谭吉宝。
几个丫鬟大着胆子将小胖子护住,这时候被打发去拿琴的丫鬟也赶了回来,文笙见状也就不等谭瑶华回来,跟着钟天政出了琴室,她想知道钟天政怎么答复的谭令蕙。
谁料还未等她开口相问。钟天政已抢先道:“我师兄哪里叫你不满意了?你不是有事就爱找他帮忙,最信任的人也是他么?”
文笙没有理会他那酸溜溜的语气,温和地回答:“谭兄是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下意识就拒绝了。等我慢慢再想一想,说不定就会想到原因。”
钟天政就像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但那股不知道由何而来的邪火却也由此消散无踪。
停了停。他才道:“你们并不合适。你不过是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这话听着终于心平气和了。
文笙歪头看了看他,终于轮到她来问话了:“那么你呢?我听谭兄说,谭家有意促成你和谭小姐的姻缘。方才谭小姐找了你?”
钟天政回望了文笙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模样:“不错。”
“那你答应了么?”
文笙很认真地在等着钟天政的答案,却听对方低声道:“我要是应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会。自然是会的。
未等她回答,钟天政已抢先道:“放心吧。我已经回绝了。”
钟天政拒绝了做谭家女婿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文笙真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谭令蕙的贴身丫鬟来把谭瑶华叫走,正是因为这结果大大出乎众人预料。
文笙的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那你岂不是得罪人了,大家以后见面该有多尴尬。”
钟天政和文笙的qíng况并不一样,文笙虽然也拒绝了谭瑶华。谭家人顶多觉着她不识抬举,说不定还要由此松一口气,但钟天政却是除了谭锦华之外谭家上下一致看中的女婿。又有救急之意,若是处理不好。怕是连和谭二先生的师徒qíng分都要受到影响。
钟天政一直留意着她的表qíng,文笙的嘴角上翘,他也忍不住跟着翘了起来:“我和谭小姐说,实在抱歉,她晚了一步,铭王千岁上个月才遣人为小郡主保媒,我们两下里已经在细谈了,在下做不出那等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事。”
文笙呆怔怔望着他,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小郡主杨蓉?真的假的?”
钟天政不顾仪态地翻了个白眼:“这等事怎么好拿出来骗人,自然是真的。”
钟天政和杨蓉?文笙回想起杨蓉第一次在谭瑶华那里见到钟天政的qíng形,好像真有点一见钟qíng的意思。
她闭关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
“我一点儿都没听说……”文笙呐呐地道。
钟天政由文笙的表qíng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轻声笑道:“只是铭王府那边我早便回绝了,这会儿拿出来当个挡箭牌罢了。”
文笙先是瞪圆了眼睛,而后嗤笑了一声:“阿政,看不出,你还挺抢手。”
钟天政敛了笑:“才知道?我早说你后悔也晚了。”
文笙讪讪一笑,假装没听出来他在暗指由二皇子山庄逃出来的那一晚。
两人回到前院,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谭瑶华现身招呼客人,大家酒足饭饱也玩得尽兴,眼见时候不早,纷纷告辞。
文笙和钟天政夹杂在告辞的人当中,谭瑶华没有说别的,将大家一直送出国师府。
这一次谭家赴宴,文笙着实有些受到“惊吓”的感觉,才发现这些日子她对外界关注得实在太少了,而师父卞晴川在南院又比较“独”,以至闭塞成这样。
旁人也到罢了,钟天政这两个月都忙了些什么?
结果她在玄音阁稍稍一打听,不由地暗吃了一惊。
秋试过后,像杨绰、闻人英对蜂拥而来打听秘诀的乐师避之唯恐不及,就连谭瑶华都觉着有些头疼,只有钟天政,表现得极具耐心,有问必答,一点都不藏私。
他们八人团战的胜利引起了玄音阁很大的震动,钟天政顺势而为,很快,在乐师们中间就形成了一股学习的风cháo,这股风呈席卷之势,由南院刮到北院,乐师们把钟天政所宣扬的配合之法称为“新乐”。
南院的一些乐师甚至提出来,团战最好不受四师四徒之限,以便组建更多的队伍。
具体可以参照谭瑶华和钟天政这样,若是师父分身乏术,可以由师兄顶替。
不少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这个建议一旦被允许,他们将组成队伍,参加明年的chūn试。
巨大的变化,有人自其中看到的是勃勃生机,有人却由其中看到了野心和危险。
这便是谭锦华质疑钟天政的由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鸟官人皇

因为实在是太了解对方了,文笙因打听到的消息沉思一阵,不得不承认,这便是钟天政热衷于秋试,定要拿下团战第一的缘由。
也许在打算考玄音阁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一环扣一环的计划。
而这最难打开局面的第一步,竟是在她和谭瑶华的全力相助之下,顺利地完成了。
看透了这一切之后,文笙的心qíng也随之变得很复杂。
秋试团战由最初的准备到战胜谭三先生的队伍拿到第一名,历时几月,一场一场过来,欢笑过,感动过,在她而言,是追求胜利、享受胜利的过程,可如今再回想,里面竟然还掺杂着这样的功利和算计,那些美好的回忆也隐隐变了味道。
若不是钟天政婉拒了同谭令蕙的婚事,令文笙对其印象大为改观,说不定她会做点什么,以教训对方对自己的利用。
可现在,文笙到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到底她应该怎么对待钟天政呢?
文笙是个女子,年轻的姑娘家对旁人隐晦的爱慕总是敏锐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钟天政每每看向她时目光里的qíng意。
旁的可以作假,若非心意相通,琴箫合鸣岂是那么简单便能撞得出来?
对于男女之qíng,文笙毫无经验,但她也明明白白知道,秋试期间,或者同乐台上,或者夜里同游之时,在某一些瞬间,她曾被对方吸引过,打动过。
文笙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有一日自己也会变得不知所措,这种qíng绪甚至影响到了她平时的学习。
直到几天之后一场大雪,方山再次带来了王十三的回信。
文笙没有急着看信,她将信原封放在桌子上,打开了门,chuī着凉风站在檐下看雪。
看雪只是为了让脑袋里更加清醒,她在深刻地剖析自己。
为何会如此焦虑?为何会变得患得患失而没有方向?
钟天政的势力就在她眼皮底下像滚雪球一样飞快地壮大。她除了劝过对方“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乎是不闻不问,明知道纪南棠正率军在战场上和王光济的人马你死我活,却同王十三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这些下意识的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案其实很简单,在这个乱世,直到现在,她空怀太平之志。却还没有找到一条能够真正实现它的路。
所以她选择了旁观。
钟天政、王光济,谁坐拥天下之后会给黎民百姓带来好处。是否就一定会qiáng过杨昊俭,她要先一一观察清楚。
她参合进去的两次,公jī岭和捉捕张寄北,都是因为其中涉及到了太多的无辜。
形势还不明朗。这个时候,她需得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寻找救世良方。儿女之qíng对她而言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文笙打定主意,方才回到屋里。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拆看王十三的来信。
信很厚实,文笙拿到信时就有感觉。
但文笙没有想到,王十三这次信上同样一个字没提乐师们和江北的qíng况,从头到尾全都是针对《千字文》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文笙写《千字文》的本意,是叫王十三识字且练好书法,在她的前世,这一千个字是南朝时候殷铁石奉梁武帝之命,从书圣王羲之的书法中挑选出来的,由周兴嗣将其编成了有内容的韵文,以方便诸王学习书法,周兴嗣一夜成书,满头白发。
由回信看,《千字文》起到了效果,王十三已经很少出现错别字,字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有了明显的改观。
但文笙忘了一点,《千字文》中很多典故就是在当世的大儒看来也觉着费解,何况没读过什么书的王十三。
当看到回信上全都是些“周发殷汤”是什么汤,“诗赞羔羊”是什么羊,文笙不禁一手抚额,打算一会儿简单粗bào地回信糊弄之。
后面还有“龙师火帝,鸟官人皇”,这两句被王十三单独提出来,问她鸟官是不是骂人的话,“原来你也对朝廷有着深深的不满,同道中人啊,不过我们都骂狗官、鸟人,合在一起称鸟官到是新鲜”。
文笙拿着信乐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最后忍不住纵声而笑。
连日的疲惫、困顿一扫而空。
旁的能糊弄,“鸟官”指的是五方天帝之一的huáng帝长子少昊,这个玩笑不能乱开。
文笙忍着笑,给王十三写了回信,信中将“鸟官”的由来详细解释了一番,怕他练字的热qíng减退,又特意夸赞了他的进步。
等把回信写完,文笙发现,不知不觉,她也写了很多,折起来厚厚的一摞。
由第二天开始,文笙又将绝大部分jīng力投在了应天塔,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同时还留意着钟天政和玄音阁里这股“新乐”之cháo。
谭瑶华腊月里又单独找了一次文笙。
谈的是钟天政和谭令蕙的事。
钟天政以小郡主杨蓉当挡箭牌,谭令蕙信以为真。
但杨蓉和谭令蕙是闺中好友,这等事时间一长,哪里瞒得住人,这下子,不但是谭睿博,就连谭老国师夫妇都对钟天政的印象急转直下。
不过钟天政对师父谭二先生和谭瑶华又是另一番说辞:“我听说,因为这件事,已经令锦华大哥受了不少委屈,至今还不敢回家,所以才胡乱找了个理由推脱。若是因此令谭大先生父子不和,兄妹生隙,天政非但自己过不心安,也对不起恩师的教导。这件事,我万不敢答应。”
这理由传到谭令蕙耳朵里,竟使得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这位大小姐抱着琴走出了女学,也开始蹭课了。只不过蹭的是自家二叔的课,这几日常常能在玄音阁南院看到她的身影。
说到这个,谭瑶华连连叹气,谭家他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女孩,阖家如珠似宝,谭令蕙xing子看似温柔,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谁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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