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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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同钟天政过从甚密的乐师,是权贵世家出身的。退回家族。有荐书的,jiāo由推荐人严加看管,总的来说。谭老国师对乐师们的处置还是十分温和的。
谭二先生引咎辞去了南院院长一职,在家闭门思过。
整个二月,大梁各州府乱成一团,有响应二皇子勤王的。有支持朝廷讨逆的,更有趁机自立的。
这其中又有表面上支持二皇子。实际心向朝廷的,有看着和朝廷一条心,实际是二皇子一方内应的,林林总总。不能更乱。
二月底,朱子良放弃江北大营,尽起jīng兵十万。回京随杨昊俭勤王。
南崇眼见送上门来的大便宜哪能不占,大将军林世南趁机占领了江北的八个县。整个江北尽皆落入南崇之手。
三月中旬,朝廷一方请动了德高望重的老国爷杨延挂帅,以八万京兵迎敌于靖定门户雄淮关,先锋大将的人选出乎众人预料,竟是谭家的大公子谭锦华。
首战,谭锦华就显露出了锋芒,他想法大胆,用兵灵活,给了一路势如破竹的勤王大军迎头痛击。
不但如此,玄音阁的师长们诸如危星剑、孔长义、上官泰等人纷纷出现在战场上,钟天政应对不暇,战事陷入胶着。
我们掉过头来,再说文笙。
文笙早已与纪南棠会合,她无暇对靖定的战事关注过多,杨昊俭这一撤军,白州的形势急转直下。
杨昊俭是要回奉京去夺权,生怕东夷人咬着他屁股不放,带走的都是他的嫡系,却将米景阳的旧部留下断后。
米景阳闻讯时东夷大军已经杀过来了,他正带着几千人在后方押粮,一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完了还要赶紧收拾烂摊子,剩下来的人马聚拢起来差不多也有一万多,无奈都分散在各处,这等局面,不要说米景阳,就换纪南棠来指挥也无力回天,他只得一边下令全军后撤,一边派快马去向纪南棠求救。
纪南棠意识到形势严峻,若是应对不当,就连自己也将陷入东夷和列登两支主力的合围,当即下令放弃刚刚夺回的几个府县,引军前往接应米景阳。
大片的土地再度沦陷,等纪南棠会合了米景阳,已经是两三天之后的事qíng,纪家军几乎是一气撤出了白州,纪南棠下令在西遥村一带布防。
这是文笙初来白州时首战胜利的地方,纪家军在此处据险而守,防止东夷和列登军队进入大梁腹地,也意味着白州已经全部失陷。
等局势稳定下来,纪南棠、文笙等人都已是几日没合眼了。
文笙刚代纪南棠拟了一份发向全国的告示,号召各方势力赶紧到东南沿海来,共同抵御外敌,拿给纪南棠过了目,由景杰安排人送往各州府。
夜深了,纪南棠安抚走了米景阳,关切地对文笙道:“你也快去休息吧,局势已经不可能再坏了,要收拾这个乱局,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要好好保重身体。”
文笙点了点头,她想说这告示一下,召来的人必定是良莠不齐,什么心思的都有,要好好辨别,突然想起一事,眼见屋里没有旁人,道:“将军,那日在云峰,虽然我做主一把火将所有的卷宗全都烧了,但诸人的qíng况我大致都还记得,待我写下来,你有暇再一一调查斟酌吧。”
纪南棠心知事关重大,应了声“好”,见文笙拿起笔来蘸了墨就写,担心她身体之余,还是坐在了文笙身旁,看她写出来的那一长串名字。
这些事纪南棠并不擅长,偏偏杜元朴又回京里去了,他想还是得叫杜元朴来一趟,悄悄地处理一下这份名单。
当日卷宗虽多,但在文笙这里只是两大页纸,被迫归降的和宁死不降的,总共不到两百人。
写到最后一个名字,是凤嵩川。
文笙放下笔。拿起刚写就的这张纸,对着上头的墨痕轻轻地chuī了chuī,道:“将军,你说凤嵩川是怎么回事?”
纪南棠对钟天政不了解,对yīn谋诡计更是不擅长,凤嵩川好歹是他的上峰,这么久不出现。偏偏还得过朝廷的封赏。他和杜元朴等一众亲信也曾有过猜测,但现在看,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还没有投靠那姓钟的?”
文笙皱起眉。自从知道钟天政便是鬼公子,他整个人在她心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她沉吟道:“你说钟天政和杨昊俭这么快走到一起,是不是凤嵩川由中给牵线搭的桥?”
文笙一提,纪南棠也觉着可能xing非常大。
既然聊起了这些。文笙也就不忙着休息去了,道:“离水那边下个月能凑起一万人马。由厉俊驰带过来,我想请戚老和云大哥带着人赶紧回京一趟,想办法把师父他们都接出来,先送去离水。”
纪南棠道:“我叫元朴安排人配合吧。将士们的家眷有在京里的。也一起都接出来,免得来日缚手缚脚。”
文笙点了点头,她看得出。纪南棠虽然一直做着成大事的准备,但其实并没有十足的决心。
究其原因。应当是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辅佐的人。
如今的局势,纪南棠自不可能向杨昊俭称臣,但杨昊御和谭家那边呢,他心里头未必没有犹豫摇摆。
“谭瑶华还没有消息?”
纪南棠摇了摇头:“这件事我jiāo给景杰了,你等明天找他详细问问,谭瑶华最后现身是在永昌境内,那还是去年冬天,打那以后就不知去向,景杰派人在南中找到了他五叔,说是秋里谭瑶华到过南中,两人还见过面,后来谭瑶华打算回京,他们就分开了。”
这真是奇哉怪也。
若是旁的时候也到罢了,如今谭家已经卷到了争夺皇位的斗争中,谭家由老到小甚至连弟子们全都上阵,谭瑶华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
文笙心里不安,道:“他出现在永昌什么地方,不然我明天和景队长他们跑一趟吧,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纪南棠觉着即使亲去查看,怕也是没什么用处,不过他早知道文笙和谭瑶华相jiāo莫逆,不好泼她冷水,只是道:“你等两天,我叫景杰找几个永昌当地人陪着你去。”
文笙应了。
结果不等她成行,事qíng就有了新的变化。
这一天,军前来人,点了名要叫文笙。
来者三人,是从临诏方向过来的,看上去风尘仆仆,颇显láng狈。
两名壮汉护着中间一个戴斗笠的男子,那人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到五官长相。
他们一行被兵士们围在当中,纪家军的后军是由副将孟振国负责指挥调度,他闻讯赶来,一眼就看出对面两名壮汉武功不弱,不敢小觑,询问对方来历。
中间男子不肯摘下斗笠,只道:“我是顾乐师的同窗,有急事找她,劳烦孟将军给送个信。”
说话很客气,认识孟振国,却又透着一股疏离。
孟振国心中一动,他也觉着对面这人有些眼熟,命手下速去通知文笙。
纪南棠同杨昊俭闹翻,分道扬镳的时候,曾经叫景杰和玄音阁的乐师们联络过。
当时文笙和钟天政不在,只剩华飞舟一个副队长,队伍里学新乐的占多数,葛宾、慕容长星等人都不愿走,华飞舟也觉着既然杨昊俭是圣上属意的继承人,他们应该留下来,为其效力,故而拒绝了景杰。
杨昊俭这一起兵,有钟天政在,自然不会放过队里的乐师,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随着大军一起往京里去了。
云鹭不在,文笙带着景杰赶来。
大家一起到了孟振国的营帐,屏退跟来的兵士,只留两边六七个人,文笙再度打量那戴着斗笠的男子,迟疑道:“……安师兄?是不是安师兄?”
那人幽幽叹了口气,摘下斗笠,果然是在成巢大火中烧伤了脸的安敏学。
文笙心中惊讶,冲景杰、孟振国道:“既是安师兄,大家不必如临大敌,我和师兄单独说几句话。”
那边两个壮汉还有些犹豫,安敏学已摆了下手:“去吧。”
那两人躬身退下。
安敏学冲文笙解释:“我脸受伤的消息传回家,爹娘不放心,派了好多随从过来,这两个刚来不久。”
安敏学一张脸烧伤了大半,伤处黑乎乎的,有些地方还露着米分红色的ròu,着实触目惊心,他偶尔露出个表qíng,也透着扭曲,看上去不知是哭是笑。
文笙点了点头,心中的疑问太多,一时不知该由何处问起,先请安敏学落了座,亲手斟了杯茶递过去。
安敏学没有接,将身体向后一倒,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怎么,看我这张脸,是不是很恶心,有没有吓坏你?”
文笙将茶放在他身边。
她和安敏学虽然同在南院,之前却没有多深的jiāo往,对他了解不多。
安敏学出身名门,生得虽然不说多俊俏,但也是眉目清朗,风度翩翩。如今变成这么一副模样,深受打击也属自然。
文笙只能好言安慰:“师兄脸上的伤时日尚短,等jīng心调理一段时间应该会慢慢好起来,能自那样的大火里逃生,已经是不易,都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想文师兄他们……”
谁想安敏学的qíng绪不但没有好转,反到变得更加低落,他仰脸靠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噼里啪啦”成串滑落。
文笙吓了一跳。
安敏学也意识到不妥,两手掩了面,泣不成声,边哭边道:“死了,华师兄,吕师兄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我为什么要活着,还不如在那场大火里烧死了好。”
文笙腾地站起来,急问:“什么,说清楚!华飞舟、吕磬怎么了?”
安敏学大声呜咽:“死了!呜呜……”
文笙慢慢坐下,喃喃道:“……是钟天政?是他。其他的人呢?”
安敏学哭得一抽一抽的,哪怕当日脸烧伤毁了容也没有这么难过:“其他人都没事,葛宾他们投靠了他,其他拒不投降的都关了起来。他一定要杀华飞舟和吕磬,连二皇子都拦不住。”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封信

钟天政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杀死了华飞舟和吕磬。
当时包括安敏学在内,不少乐师在场,大家都觉着,钟天政肯定是疯了。
华飞舟、吕磬虽然是谭大先生和谭三先师的弟子,可他们更是权贵高门子弟,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杨昊俭都知道,把他们关起来做人质,远比杀了他们要好。
安敏学伤还没有好,脸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他站在一旁呆呆望着这一幕,却发现钟天政似有意似无意冷冷地向自己望过来。
他手里的长剑还在滴着血,整个人再不复当日的温文尔雅,看着像是自地狱里踏着累累白骨而来的妖魔鬼怪。
安敏学感觉到了杀意,觉着下一刻钟天政就会迈步过来,对着自己手起剑落。
但他站着未动,这些日子的痛苦和惊骇使他整个人变得有些麻木,这一瞬间,甚至觉着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钟天政盯着他,面上带出些许嘲讽之色,跟着挪开了视线。
他放过了安敏学。
由始至终,安敏学都搞不清楚钟天政因何想杀自己,又为什么改了主意。
他们被胁持着离开了白州。
京里的刺客接踵而来。
首批到达的全是谭家的侍从,钟天政对此早有准备,一通箭雨,几乎全部she杀,剩下的仗着身手高qiáng四散到了营帐中,安敏学的住处偏巧就潜进了一个。
安敏学曾经在大公子谭锦华的身边见过他。
来人受伤甚重,见到安敏学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可曾见过五公子,可有五公子的消息?”
安敏学茫然以对,那人硬撑着同他道:“你们不是给大公子写过一封信么。大公子原说要过来看看,走到半路正好遇上五公子和吉宝小少爷,吉宝少爷闹着要跟大公子回家,五公子就说,他代大公子到白州来。”
是有那样一封信。
事实上华飞舟因为与谭锦华相jiāo莫逆,到了白州之后,时不时会把军前的消息写成书信。着人送回京城去给谭锦华。
成巢大火之后。安敏学还在病chuáng上,华飞舟和吕磬神qíng凝重地来找他商议,安敏学还没有从破相的打击中挣扎出来。就听华飞舟道:“这次的事显而易见,是有人给东夷人通风报信,jian细就在咱们身边。”
吕磬道:“你可是怀疑钟天政……”
安敏学回过神来,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他是南院的。之前和钟天政有过不少接触,两人都拜了谭家人为师。不自觉地就会有一种亲近。
而且钟天政很谦逊守礼,会主动和他探讨新乐的研究,谭家大小姐为着钟天政请大家聚过好几次,安敏学是乐见其成的。
他也知道华飞舟因何对钟天政有偏见。都是因为谭锦华……
果然就听着华飞舟道:“不是他还会是谁?出事的都是咱们这边的人。一个学新乐的都没有。不行,我要立刻写信,把这qíng况和大公子说一声。正好趁着他和顾文笙都不在。叫大公子赶紧想对策。”
闹成这样,阁里能来人处理自是最好。故而吕磬和安敏学没有反对。
那两人走后,安敏学心里反复想着这事,他并不相信钟天政是jian细,华飞舟的理由何等牵qiáng,安敏学记得清楚,自己这些人分去高祁那队,还是华飞舟开的口,是因为当时大家都觉着那队会相对安全些。
所以,等同在南院的葛宾随后来看他,他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得蠢。
安敏学一听那侍从说谭瑶华起程往白州来却不见了影,心中便暗叫不好。
他那时候还没有将自己多嘴的事联系起来,只觉脑袋里一片混沌,茫然道:“华师兄和吕师兄都遇害了。我没有见到五公子,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然问问顾文笙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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