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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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瞥了他一眼,笑笑:“好,那我先说。”
王十三紧张地大气也不敢透,听着她道:“云大哥落在敌人手里,需得赶紧救出来,若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再没有旁的办法。那我同意。”
王十三闻言,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文笙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但有一线希望,她便不愿嫁给自己。
她待自己那么好,还说什么同生共死,难道都是他自作多qíng,会错了意?
文笙不闻王十三作声。仿佛不知道他心里激起了惊涛骇làng。伸出纤纤素手,握住了王十三的手。
王十三傻傻任她握着。
文笙继续道:“十三,我更希望来日我们的婚事可以不受任何人。任何事gān扰,只是出于最单纯的相互喜欢,想要一起生活,白头偕老。同生共死……就我私心来讲,不到万不得已。哪怕是为了救人,也不qíng愿在受胁迫的qíng况下,拿终身大事做jiāo易。”
王十三心头大震,伸出臂膀抱住了她:“……我就是喜欢你。离不开你。”
文笙笑了,放松背脊,靠在他坚实的怀里。
“好。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王十三得她亲口承认,还未还得及心花怒放。听她道:“前两条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这第三点……”
王十三:“……”为什么还有第三点?
“你舅舅的这个条件好生古怪,我们成不成亲,对他而言有什么不同?他先拿了你父亲和叔父的卷宗给咱们看,难道说你成亲了就会有什么把柄攥在他手上,让他笃定你不会走你父亲的老路?十三,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么?”
王十三暗暗发毛,他担心自己再不从实招开,文笙会一路由蛛丝马迹分析出真相来。
“呃,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十三一咬牙,一闭眼,心说老子豁出去了。
“那《明日真经》有个很大的麻烦,你可知我爹当日是怎么死的?”说自己不好说,拿亲爹陆鸿大出来举例子吧。
文笙一听关系到《明日真经》,心中登时便是一凛。
十三原本不想练《明日真经》,直到决定要行刺吴丰,没有别的办法才冒险一试,练了之后虽然进展神速,却常常觉着燥热,后来他虽然闭口不提,文笙也能看出端倪来。
因为这个,她老觉着是个隐患,都快成一块心病了,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来麻烦了。
王十三觉着文笙抓着他的手攸地一紧,心中顿觉熨帖多了。
文笙亲口说了,她喜欢他,她还这样担心着他。
这么一想,不能做真夫妻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两个人一起,总能想到办法解决。
“那天我去暖房里偷听,才知道《明日真经》需得是那个童子功,怪不得宣同方他们几个练不成,这里头也没什么奥妙,我二叔说只有陆家人能练,想是骗他们以掩人耳目。我爹成亲之后,立刻宣布金盆洗手,带着我娘藏了起来,其实是因为他那会儿已经散了功,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置他于死地。”
虽然说得是陆鸿大,但其实王十三也知道,文笙听在耳朵里,想的必定是自己。
他偷偷瞧文笙的脸色,好像先是大大松了口气,跟着就变得要笑不笑的,什么意思嘛,你到是痛痛快快给个回话。
不管怎样,文笙是放松多了,待他说完,竟是略带着迷茫问:“十三,童子功是什么?成亲之后就不再是童子功了么,为什么会散功?”
王十三张口结舌,暗忖:“不会吧,她连这都不知道?”
转念再一想,还真是。文笙虽然老大不小了,可她离家早,父母不在身边,像王昔、卞晴川这些人更不会教她,整天就是练琴,她也没什么机会知道男女之事啊。
她多半以为,成亲就是男女睡在一张chuáng上,至多亲个嘴儿。
哎呀,这可怎么解释。
王十三平时厚着脸皮嘴上百无禁忌,这会儿对着文笙却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启齿。
“噗嗤”,文笙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十三瞪眼看她,文笙笑了好一阵才止住,忍俊道:“傻子。”
王十三这才反应过来,敢qíng文笙方才是在逗他。
还能不能好了,到这时候了,这小娘们儿竟还有心qíng与他开玩笑!王十三yù哭无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文笙扭头,凑过去亲了亲他,唇触到他面颊,忍不住又笑了。
“有完没完?”王十三要毛了。
文笙亲罢,笑了一笑:“那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十三一听这话,刚刚竖起的毛全都服帖了,这问题半个多月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也在想,他模糊有个想法,却怕说出来叫文笙生气。
“你看,我就是这么一副材料,这辈子再怎么努力,在旁人看来可能也是配不上你。唯一还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身武功了,所以我……不能散功,可让我放你走,看你去嫁旁人,除非我死!”王十三觑着文笙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他觉着但凡是个女的,听到自己这么自私又蛮不讲理地一番话,都会糊他一脸。
文笙坐直了身子,挣脱王十三的怀抱,拍拍身旁的位置,叫他来坐。
她有话要说。
“十三,你说的这些对也不对,不放我走是对的,至于配不配的,在我看来,你有很多长处,无需妄自菲薄。两个人能相互心悦,就说明他们是半斤八两,没有谁吃亏一说。既然你练《明日真经》没有xing命之忧,那散不散功抉择完全在你。你要留下武功来,我便陪着你想办法,你若是改了主意,就算真的武功全失,那也没什么,有我顾文笙一日,必能护你周全。”
文笙的伤经由燕白治了这么多日,虽然未能痊愈,但自觉好转了不少,也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大不了真应了她之前的话,同生共死便是。
王十三心中百味杂陈,他虽然感动,却不愿余生都靠女人来庇护。
“那个,辛辛苦苦练了二十年,我还是先留着吧,刀枪不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一旦说开了,他心里顿时就像去了块大石,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就是江审言一心想我散功,这事也做不了假,我一日不答应,他一日不会松口帮咱们。云鹭那里……”
文笙略一沉吟:“眼下他占着主动,自然是想将一切都控制在手里,他因你父亲那事对你心有疑虑,咱们对他还是了解得太少了。不散功也好,省得完全被他拿捏。这样,咱们也给他找点麻烦,叫他别这么从容。”

  第四百零三章 我住隔壁我姓王

陈大公子今天在城南的芙蓉瓦舍包了个场,请了一帮权贵子弟去玩。
全嘉通有名气的百戏班子都被吴家请去了上露园,相较那边诸如吞刀、吐火的各种杂耍,芙蓉瓦舍这边都是文戏。
傀儡戏、皮影戏,更有几位平时难得一见的名jì登台,手抚琵琶,唱上一段小曲,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此等安排,更受权贵子弟和文人墨客们喜欢。
陈大公子看看高朋满座,热热闹闹,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文士夹杂其中,听介绍,有几位还小有名气,在公侯之家做着头等门客,他没有心思听曲儿,不觉走了神。
年前宫里面传出来消息,他那位贵妃表妹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其实是有了身孕。
皇帝欢喜异常,召了医令燕白常住宫中,他更是日夜陪在贵妃身旁,生怕出什么意外,结果才过了几天,吴皇后那里便病倒了。
燕白夹杂中间大约心生厌烦,借着出宫给林世南府上人看病之机,一去不返,不知躲到了哪里,只在医令府留了几个徒弟,以便宫里召唤。
贵妃怀了龙胎的事一开始没有宣扬,直到前两日,贵妃大约是觉着这一胎坐稳了,才派人告诉了家里。
陈家众人听到这消息,既高兴又担心。
其实早在皇帝独宠贵妃的时候,陈家人就知道,他们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主弱臣qiáng,朝政把持在吴太师手中,真正对天祐帝梁禧忠心不二的臣子太少了,单靠他们陈家,别说翻天。要想保住xing命都难。
这些年,陈家由上到下全力结jiāo资助那些名士大儒,招揽善待门客,只为在读书人里头赚个好名声,叫吴德水对付他们的时候有所顾忌。
此时乐声一停,台上那十余个如花蝴蝶一般往来穿梭的舞娘鱼贯退下,陈大公子也回了神。
边上常信侯次子笑道:“子实兄。下面出来的这个唱曲儿颇有意思。你要做东,我特意叫他们留着。你听听,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声。”
说话间上来了两个歌jì。一人身着青衣,怀抱琵琶,另一人穿着赭色的裙子,空着手。
弹琵琶的年纪大些。看着有四旬开外,空手的也有二十来岁。年纪大的不用说了,脸色蜡huáng,连半老徐娘都称不上,年纪小的这个。瞧着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看多了前头年轻美貌的jì子,这两女一上来,台下登时议论纷纷。甚至有起哄声响起。
年纪大的头也未抬,左上方斜抱着琵琶坐下来。四弦一划,铮铮有声,一下子便将满堂嘈杂之声压了下去。
片刻之后,此女一个“轮指”,左手注压,手上缓了下来,琵琶声清婉,如飞云江水绵延不绝。
陈家人都喜欢弹琴作歌,陈大公子是个懂行的,当即赞道:“只听这琵琶声,怕是不下于十年之功。”难怪弹琵琶的人年纪这么大。
常信侯次子笑道:“你且听下去。”
这时候,那站在后头的赭衣女子开口,和着琵琶声轻轻哼唱。
声调婉转,琵琶声潺潺,由近而远,歌声明丽,由远而近,二者渐渐纠缠到一起。不但没有影响减弱对方,反到相互增色,这寒冷的冬日里,喧闹的瓦舍中,仿佛陡然盛开出千朵万朵姹紫嫣红的花来。
堂下不知何时起一片静寂,众人痴痴望着台上。
此时再看那赭衣女子竟是身段生动,相貌妩媚,好一个千娇百媚的丽人,就连陈大公子都觉着下腹一热,身上像着了火。
座上众人又有了动静,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不知有多少客人坐不住了。
等一曲唱罢,赭衣女子停下来,琵琶声也渐渐止歇,只有余音袅袅,仿佛仍在绕梁。
陈大公子如梦方醒,左右看看大家犹是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正要鼓掌喝一声彩,突听着角落里不知何人冷笑一声:“此等惑人心智的妖魅之音,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玷污我等的耳朵,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惑乱宫闱了?陈家请的好宴!”
紧跟着桌椅声响,有几人站了起来,调头就要往外走。
众人一看出了变故,齐齐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陈大公子见这几个并不认识,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心里一沉,正要阻拦,领头一个大汉突然想起什么,抬手“当啷”一声,将一锭银子随手抛在了桌子上。
四周惊呼声乍起,就见那人随随便便抛出来的银子竟然在桌面上砸出来一个大坑,深深陷在了桌子里头。
门客谭芝凑在陈大公子耳朵低声道:“大公子,那是安国公家的门客。”
陈大公子脸色微变,只得偃旗息鼓,任由那几人大摇大摆离去。
安国公,那是太师吴德水的女婿。
几年前老安国公因病故去,安国公世子承了爵位,听说府里实际上当家说话算的,是吴皇后的姐姐国公夫人大吴氏。
这摆明了是有预谋来砸场子的。
叫陈大公子不安的是,适才捣乱那几个门客说的一番话。
他的表妹陈贵妃虽然通诗文擅歌舞,是一个难得的才女,模样却不如吴皇后美貌。
怕只怕这番话被有心人传出去,无知百姓以讹传讹,还道贵妃受宠乃是学了这歌jì的手段。一旦落下狐媚的名声,贵妃不要说生下皇子,只怕连xing命都难保。
不,绝不能任人往贵妃身上泼脏水。
可嘴长在旁人身上,他又不能把人都抓起来,就是适才唱歌的女子,他也不能悄悄处置了,再有吴家人在后边推波助澜……
陈大公子越想越怕,如坐针毡,哪还有心思欣赏接下来的歌舞,好不容易等到预先安排的节目都演完了。将众人送走,剩下几个好友本打算换地方再喝一顿,这会儿无心应酬,匆匆告别,坐着轿子往回赶,想赶紧与家里人商量对策。
等他回到家门口已经是下午的申时,这时候来拜年的早走了。门前悬挂的福袋里盛满了飞帖名刺。
轿子停下。随从打了轿帘,陈大公子自里面出来。
只见大街上空dàngdàng的,一阵风刮过。随风飞旋而至好多爆竹碎纸。
陈大公子心中突生悲凉:这会儿家族还算兴旺,来年不知会不会如这爆竹一样,“砰”的一声炸开,大厦倾倒。尸骨无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振作jīng神。正待往门里走,跟在他身旁的谭芝突然小声道:“大公子,你看那边。”
陈大公子随他所指望去,就见距离十余丈远。高墙拐角的避风处站了两个人。
此时太阳西沉,那两人披着斗篷站在夕阳余辉里,男的高大。女的窈窕,陈大公子看男的只觉有些眼熟。看那女子眉目如画,突然想了起来。
谭芝已在他耳边提醒:“是打伤了韩央的陆不逊。大公子,要不然门下去问问,他来咱们门口等着有什么事。”
陈大公子嘟囔道:“大年初一,来拜年的吧。”
说话间他已经拿定了主意,道:“我正好没事,请他们夫妻二人进府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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