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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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狗贼,实在可恶!”谭四先生脾气火爆,拍案而起。
谭二先生皱眉不语,他对顾文笙多少有些了解,觉着这事只怕另有蹊跷,不过自从钟天政竟是鬼公子的事qíngbào露出来,徒弟害死了亲生儿子,将他实是打击得不轻,再说有识人之明自己都没有底气。
谭梦州示意几个儿子安静,先叫那二人下去治伤,方才所说的一切不得再对外人透露。
跟着他连声吩咐:“好好查查这两人的过往有没有什么不妥。立刻派人赶去关中,明察暗访,把事qíng的经过核查清楚。另外,待我手书一封,睿博你立刻给我联系李承运,我要他给我个解释!”
派去关中的人刚刚出发,谭梦州的信还未送回去,谭容华一行悄悄回到了奉京。
几人到家之后立刻被叫去问话。
谭容华进门就觉身上一冷。
不但是父亲,祖父和几位叔伯看他的目光里明显透着不善,也不见有人关心他身上到现在还是伤痕累累。
谭梦州亲自询问,先问谭容华。
谭容华将自己去找文笙的初衷含混过去,直接讲自己如何被擒,又如何为文笙所救,又把文笙叫他带的话如实讲了一遍,五叔和家中其他人都中了白云坞主这个后周余孽的暗算,朱子良和付兰诚投敌,这才是重点嘛。
等他讲完了,大厅里一片沉寂,诸人神qíng各异。
谭梦州又和颜悦色问谭令蕙:“令蕙,你来说说,你七哥适才所言是不是实qíng?”
谭令蕙神qíng甚是憔悴,脸上的彷徨犹疑叫长辈们看着心疼。
她侧脸望向谭容华:“七哥,你为什么不说实话,难道都到这般时候了,你还没有放下那顾文笙?”
一句话把谭容华问傻了:“你说啥?”
座上谭三先生“腾”地站起来,怒指着谭容华:“我怎么会有你这等逆子!”
谭令蕙眼一闭垂下泪来:“三叔息怒,七哥落在钟天政手里实是受了不少罪,令蕙没用,也是靠着装胡涂讨好那贼人才得以脱身。顾文笙和钟天政是叫我们回来如此向祖父禀报不假,可他们二人分明是早就联手了,他们一起去赴宴,偏偏只有五叔生死未卜。呜呜,都是令蕙以往太胡涂,才为家里招来如此灾祸。”
谭容华望着泣不成声的堂妹张口结舌。
叫她如此一说,他脑袋里一团混乱,心道:“难道是我太蠢了,她说的才是真相?”
谭梦州双目微阖,深深呼吸,半晌方道:“老三老四,你们马上带人去关中,哪怕把天女湖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你们五弟。睿博,信我就不写了,你亲自联系离水方面,向顾文笙要人。”
谭家诸子一齐领命。
谭二先生见父亲把自己落下了,忍不住问道:“她要是jiāo不出呢?”
谭梦州冷笑:“那便让天下人看看,《希声谱》又如何,我谭家有没有那么好欺?”
六月下旬,谭大先生质问的书信到了离水,当时文笙还在回家的路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杨昊御没有谭家掣肘,将一gān亲李承运的权贵关押起来,再拜老国公杨延为帅,统帅数万大军兵发离水。
驻扎在肃州东部的吉鲁国大军亦闻风而动,借路向东杀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战书(二合一)

  兵马未动,嘴仗先行。
杨昊御代拟了讨伐离水方面的圣旨,称李承运辜负先帝鸿恩,趁国家危难之际拉拢了纪南棠、米景阳等一gān将领,招兵买马,擅发施令,在外敌败退之后拥兵自重,要挟朝廷,意图划五州而自立。
李承运立刻还以颜色。
虽然没提舅舅死得蹊跷,却说杨昊御自领摄政王,先帝尸骨未寒,无视大梁百姓处在列登、东夷大军的烧杀抢掠之下痛苦哀嚎,却和亲生弟弟自相残杀。
留在白州抗击外敌的将士们既无援兵,又无粮糙,带着大梁百姓以血ròu之躯杀退了敌人,只这一年来,数万人战死疆场,全因当权者昏聩,朝廷无能。
如今东海刚刚平定,百姓尚未有喘息之机,杨昊御为屠戮功臣,竟放吉鲁国大军入境,由此等jian人掌权,实非社稷黎民之福。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一时间举国大哗,不但是纪家军驻扎的五个州,就连奉京周围老百姓闲着没事都要关上门来骂骂朝廷。
开州、彰白等地,支持李承运称帝的呼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
李承运将那些拥立的文书信函全都丢在一旁,嘴仗打赢了,到底结果如何,还要战场上一决胜负。
相形之下,到是谭家的来信更叫李承运觉着意外。
不管是谭大先生信中措辞还是来人的态度都非常不客气,李承运召集谋士们商议一番,先给了谭家一个简单的答复。
顾文笙会同钟天政勾结?这简直太荒谬了。
钟天政是何许人?东夷秘谍头子鬼公子是也,东夷大军是自己这边击溃的,更别说顾文笙还参加了顺宁之战。由王十三亲手擒下沙昂。
当日于泉港外,若非文笙同钟天政拼了个玉石俱焚,钟天政不会消失于两军阵前,朝廷军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击溃杨昊俭?
要说二人有旧,钟天政与谁无旧?当初没人识得他真面目,他还是谭二先生的高徒呢。
李承运回了信,派人紧急联络文笙。
文笙在途中听说了谭大先生亲自向她要人。暗叫一声“糟糕”。加快速度星夜兼程往离水赶。
哪里出了问题呢?
文笙没想到谭令蕙心怀嫉恨,连她一起怨上了,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竟没有如实回禀。偏偏谭容华之前闹了那么一出,在家里灰头土脸,人微言轻,只当是白云坞在其中捣了鬼。
其实她这样想也不错。梁承两人正是被擒之后为那毒药控制,身不由己。在谭梦州父子面前诬陷她和王十三。
这一路文笙和段正卿同坐一辆马车,段正卿暗中观察她,还想着文笙若是问他话,他该如何回答。怎么游说。
不过出乎他预料,接到离水传信前的几日,漫长路途。文笙很少说话,要么闭目养神。要么若有所思,拿着纸和炭笔写写画画,段正卿偷偷瞥上两眼,就见纸上都是些天书上的文字符号。
怪不得对方根本不避着他,原来是笃定他看不懂。
段正卿若是走前能和钟天政多呆一会儿,听他详细说说天女湖底的经历,就会知道文笙在努力回忆研究的正是幽帝遗留于石壁上的三样学问。
要知道董涛和谭五先生去了哪里,白云坞主是生是死,必须彻底弄明白那奇门遁甲大阵,而要研究透这阵法可非一朝一夕之功,算学和天文历法乃是基础,所幸她对石壁上的内容qiáng行记忆了一番,离开湖底时间又短,此时从头回忆,还能记着个大差不差。
谭家索人的事文笙没瞒着段正卿,一接着信他便知道了,顿时来了jīng神。
“这到是出人意料,估计公子也没想到。顾姑娘你准备如何应对?敌人人多势众,程国公形势不妙啊。”
文笙瞥了他一眼,将信放下,将信将疑问道:“没想到?这难道不是他在背地里捣的鬼?”
段正卿顿时叫起屈来:“这世上只有公子与姑娘知道若不能将白云坞连根拔起,早晚必成心腹大患,又怎么会在这事上捣鬼。他原打算召集旧部,将朱子良牵制在关中,阻止他率兵北上围攻离水,可若是如此一来,岂非更叫谭家人认定,他与姑娘已经前嫌尽释,化敌为友了?”
文笙有些好笑,直言道:“段先生就别唬我了,钟天政怎么做,从来都有他的考量,又何曾为旁人着想过?”
当着段正卿的面她没有说什么,等回到离水,跟前是李承运、纪南棠和米景阳等人时,她先把白云坞的qíng况详细讲了讲,然后道:“钟天政若能牵制住朱子良的七万大军,不用久,只需拖上两三个月,我们的压力便会少上很多。到时候白云坞那些人是生是死自见分晓。”
李承运设想了一下若是杨延所率朝廷人马、谭家的众多乐师加上朱子良的七万大军,或许还有吉鲁国这等外敌一齐冲着他这几个州杀来,几乎呈碾压之势,纪南棠再是用兵如神,到底没有三头六臂,不禁大为头疼。
“鬼公子的话也能相信?”
文笙默了一默,道:“国公爷,我们并非与他联手,他若是明辨利害,就该知道眼下只有咱们撑住了,他才有一线生机。若是咱们垮了,他那点儿残兵败将立刻就会被杀得片甲不留。”
纪南棠本已准备赶赴开州边境迎敌,为等文笙特意多留了两日,道:“国公爷放心,大家都知道钟天政那人鹰视láng顾,手段歹毒,自会防着他反咬一口。”
李承运点头:“也罢,就容他多蹦跶几日。”
米景阳觉着文笙此次惹到谭家实在是冤得慌,劝道:“顾姑娘还是想办法与谭大先生多解释一下,最好能把这误会澄清。冤有头,债有主,叫他找那白云坞主要人去。”
文笙苦笑。应承道:“我尽力而为。”
在座几人,除了文笙,同谭家人打jiāo道最多的便是李承运。
他虽然想起谭梦州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也觉着有些发毛,却不像米景阳那般视谭家如庞然大物。
在李承运心里,就连纪南棠都亲近不过文笙,更不用说旁人。
他接口道:“你给他回信说清楚就好,谭家若是想以此为借口发难。任你说一千道一万。他都是充耳不闻。就没有这件事,谭老国师早晚也是容不下咱们,不可能和咱们站到一起。”
李承运话中回护之意如此明显。纪南棠、米景阳等人如何听不出来,笑笑点头称是。
文笙郑重道:“国公爷放心,我这就写信去跟谭家解释,只要能把误会解开。去与谭大先生当面谈都行。”
短暂的聚会过后,纪南棠、米景阳诸将赶往开州边境迎敌。文笙留了下来,单独向李承运讲了一下关于在开州办学的设想。
她在关中时,向家中传信,李承运多少听说了一些。此时听她细说,到没有觉着惊奇。
文笙是离水方面当仁不让的乐师第一人,建昭帝活着的时候有多重视玄音阁李承运尽皆亲眼所见。像建昭帝这等一生碌碌无为的君王尚且如此,对一个国家而言。培养乐师的重要xing可见一斑。
“要建在青泥山么,不好,青泥山是你师父的私产,这样吧,我在山下给你圈一大块空地,不在都城不受限制,至少要有玄音阁两个大。具体怎么建,你带人慢慢研究,本国公只管掏银子。”
这是完全放权了啊。
文笙嫣然一笑:“那自是再好不过,我先谢谢国公爷了。”
这个话题不像适才议论战事那么沉重,李承运心神放松下来,也有心qíng开玩笑了:“你这是要与玄音阁打擂台啊。正好谭大先生找你来了,他是院长,你也是院长,你这院长可不能被他比了下去。”
文笙怔了一怔,笑道:“承国公爷吉言,我定当竭尽所能。”
李承运说这话时完全是无心之言,哪知道未过多久,事qíng竟真发展到了那一步。
且说文笙回去之后,未及拜见两位师父,先修书一封,信里写明了关中一行的详细经过,派人连夜送往开州边境,jiāo给谭大先生。
她却不知谭家去了关中的另外一路人马十分不顺,接连遭受几次伏击,好不容易到达南湖道,下湖去找,又跟沿湖的老船家打听,根本就没人听说过千花岛、白云坞这类名字,连个特征相近的岛屿都没找到。
朱子良所率数万大军回撤之后,南崇方面没有趁势追击,两下实际上已处在休战状态。
杨延出兵之后,朱子良随之向朝廷递jiāo了请战的奏章,杨昊御欣然应允,命其率兵就近攻打邺州的纪家军。
朱子良接了摄政王的命令,未等集合开拔,驻扎在乐城附近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无声无息被人剿灭。
这还罢了,不到几个时辰,位于关中北部的平水县传出消息,站在城头上能望见不远处滚滚huáng烟,有大队人马经过,影影绰绰能看到打的是汉王旗,还有勤王讨逆的字样。
杨昊俭的王旗一打出来,谁还不知道这一支乃是钟天政的人马。
平水县地处jiāo通要道,是关中北上奉京的门户,钟天政在这里出现,正逢奉京守备空虚,登时将杨昊御吓出一身冷汗。
朱子良的兵刚压到邺州边境,还没见到纪家军的影子,摄政王的第二道命令就紧随而至。
命令朱子良立刻回师,全力配合谭家众人抓捕钟天政,全歼杨昊俭的残兵。
朱子良可以不听,但他接到命令之后真的撤兵了。
钟天政蛰伏已久,突然露面,牵制住朱子良所率大军,解了离水方面被合围的危局,在谭家人眼里,这便是钟天政与顾文笙相互勾结的证据。
之前拔刀相向的死对头,谁又敢保证利益面前不会联手?
何况对谭大先生而言,他自是更为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文笙给谭大先生写了厚厚一摞书信,结果他只带着气粗粗翻阅了一遍,便揉成了一团扔到旁边。
谭大先生好歹想着往前进入开州,便是两军jiāo战的战场,他没必要去李承运的老巢涉险,也不想拿纪家军的将士撒气,乐师之间有了过节与仇怨,自有他们奉行的一套解决之法。
几日之后,文笙在离水等来了谭大先生的邀战书信,约文笙前往开州边境的平雄岭斗乐。
与此同时,他担心文笙畏战不应,还将这份战书的内容跟着传扬出去。
一方是谭老国师的长子,玄音阁北院院长,一方是《希声谱》唯一传人,要多神秘有多神秘的大乐师顾文笙,这实在是近十年,或许往前数几十年,名气最大的两位乐师相邀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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