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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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天政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往不远处山崖一指:“先去那边山崖上,登高远晀,看能不能望到火光。”
众人按钟天政所指,护送着他顺利登上了那片山崖,还别说。钟天政颇有眼力,这算是附近最容易登顶的高地了,大伙清理了一下崖上的树木杂糙,洒下驱赶虫蚁的药米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起火堆,就是凉水啃gān粮,算是把晚饭对付过去。
钟天政带着林庭轩和林英站在崖顶,居高临下,观察阎王洲复杂的地形。
夜幕下,几处沟几处坎,几处山脉纵横,看上去全都影影绰绰,唯独隔着数里远的山谷里,隐隐透出光亮来。
钟天政瞳孔随之一缩,那是灯火,有灯火便意味着有人。
林庭轩突道:“公子,你看!”
距离那处山谷不远的山梁上,一点火光,两点火光,渐渐的出现了十余点火光,蜿蜒成一条长龙,那是一支队伍手里拿着的火把,看这人数,再看他们走走停停,显是还不怎么熟悉路径,除了谭二先生那队人马还会有谁?
若是他们不停下来,一径往前走,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到达山谷。
钟天政觉着谭二先生等人应当是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老巢,否则又怎么会摸着黑赶山路,要知道这鬼地方即使是白天探路也要冒不小的风险。
林英道:“糟糕。”
离得太远,来不及了。
钟天政目注那边,沉吟道:“去把人都叫来,我们赶去!”
林英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等一众手下乱糟糟聚集过来,就见钟天政和林庭轩手里拽着这阎王洲石崖上长见的一种青藤,正在试它的韧xing。
这青藤足有手指粗,上面生满了倒刺,钟天政全不在意,手直接握在上面,吩咐道:“附近再找几条这样的青藤来,要结实的,越长越好,找来之后把这些倒刺去一去。”
众人应声散开,钟天政自腰畔箭囊中取出一支铁箭,撕了外袍下摆,将青藤牢牢绑在箭尾上。
林庭轩在旁劝道:“这实在太冒险了。”
钟天政不为所动,手上不停:“放心吧,旁人不相信我做得到,你不应该还怀疑。”
林庭轩嗫嚅道:“可你还伤着。”
钟天政绑完了,两臂用力试试没有扯开,放下心来:“不是说了有拜月果浆么?”
林庭轩拿他没有办法,劝又不敢再劝,道:“咱们的人未必全都有本事这么过去。”
这到是个问题,钟天政道:“能过去多少是多少吧。努力了这么多年。咱们的人比起谭家来,实力还是不行。”
林庭轩心道那可不是,谭家多大的名声,他们从谭梦州那会儿就开始招揽高手了。口里安慰钟天政道:“谭家已经是昨日huáng花了,他们缩在天女湖,往后再无作为,还有谁肯跟随。可惜庭山和钱平不在。”
钟天政没有多议论,手里又绑好了一根。
这时候去找青藤的人陆续回来。林庭轩亲自比较,由中挑出几根既粗又长的,拿去给钟天政。
钟天政此时已然服下了拜月果浆,正在等待它发挥作用,验看过青藤之后,叫众人把几根结到一起,先取过一根绑了铁箭的,将箭搭在弓上,笑对众人道:“我还从未这样she过箭,先试一试。”
说话间他双臂较力。将弓拉开大半,一松手,那铁箭带着锐风破空飞出,这边崖上青藤如蛇般向前游去,铁箭正中斜下方十丈开外一棵大树,大半枝箭没入树gān中。
钟天政手拉青藤向回拽了拽,见半空笔直一条长索,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青藤尾端jiāo给了林庭轩,让他去想办法固定。
林英将另一根数十丈长的青藤盘成了一团。足足有百斤重,递给了钟天政。
钟天政提在手中,脚尖在崖上一点,飞身跃起。踩在长索上借力,几个纵跃就上了那棵大树,而后背靠枝桠,在树上固定住身躯,搭上长弓,陡然拉了个满月。
偌大的树冠猛地一摇。那箭飞了出去,明明今晚没什么月光,众人却隐约望见半空似有寒芒一闪而没。
钟天政将青藤末端系在了大树上,向前飞纵而去,所去方向正是那透出灯火的山谷。
后头林庭轩等人纷纷跟上。
等到了地方,钟天政正在头里等着众人,林庭轩数一数,随他过来的只有二十人,一小半儿因为轻功不佳,不敢如此在空中涉险,只好留在了方才的山崖上。
此地离着山谷还有一段距离,但却是赶在了谭家众人的前面,两下相隔不到半里山路,他们这边没点火把,抬头就能望见对方。
钟天政立刻有了决断,对林庭轩道:“你带着大伙想办法拦一拦谭家的人,注意安全,我先去谷里探探。”
林英忙道:“公子,我陪着您。”
钟天政感觉到拜月果浆在发挥作用,浑身热气蒸腾,久违的力量又回到自己身上。
以他鼎盛时候的武功,林英跟在身边不但帮不上忙,反到是多个累赘,钟天政道:“不必了,你留下帮着庭轩。谭二先生很厉害,不要力敌,拖住他就可以了。”
说罢他转身直奔山谷而去,待离得远些,飞身上了树梢。
这等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几颗的夜晚,他整个人都融入黑暗之中,在树丛中疾速穿行,偶尔枝叶发出“沙沙”声,听上去也与夜风chuī过没什么不同。
原本在高处看得不分明,离得近了,钟天政才发现这山谷里哪是只燃了一盏灯,他大概一扫,就发现里面至少搭了十几间木屋,空地上生了很多篝火,四下埋伏着不少人。
这是在等谭二先生他们自投罗网么?
钟天政藏身暗处,几乎生出将林庭轩等人都叫回来的冲动,早知如此,让他们先打一仗再说。
白云坞一直缺人,不会无缘无故留这么多高手在此,钟天政再亲眼看到这些人的住处,看到他们对阎王洲如此熟悉,如何还猜不到这些人在守护什么。
就不知道用来炼制丹药的奇花异糙是否就种在这山谷里?
而且也没有见到那位屠先生。
钟天政心中盘算,听到不远处山道上突起喧哗,古琴声随即响起,打起来了!
谭二先生一出手,林庭轩那帮人立时就落在了下风,钟天政几乎能想到自己那些手下如何苦苦支撑,打斗声惊动了山谷中埋伏的众人,白云坞这边很快派出一队大约数十人出去查探究竟。
机会稍纵即逝,钟天政不敢再等,回手抽出一支箭来,隔着枝叶的fèng隙,拉弓,瞄准。
这一箭去如流星,对方武士也非庸手,箭头及体时有所感应,哈腰一躲,铁箭正中肩头。
那人“嗷”地一声痛呼,吸引了数人闻声扑来。
但这时候钟天政早换了地方躲藏,白云坞那几人扑了个空,大声示警,不待回到原处,钟天政又是一箭she出,可惜对方有所防备,这次she空了。
钟天政一边游走躲避,一边从容she箭,他这弓远较大梁通常所见的弓都沉,非借助内力连拉都拉不开,自从在于泉港外受伤,他许久没有这般肆意过,虽然十箭有三五箭落空,心头的畅快却是无法言说。
钟天政一箭she出,回手去摸箭囊,却摸了个空,这时候敌人已经发现了他,直扑过来。
钟天政无奈,只得将手里的长弓挥出去挡了一挡,身形疾向后退。
耳畔谭二先生的古琴声越来越近。
要来不及了,钟天政弃了长弓,几个纵跃同对方拉开距离,手握刀柄,准备换个地方,离着谭二先生远些再将尾巴收拾了。
真是叫人苦恼,姓屠的到底藏在何处?
如何才能在谭家众人之前捉住他?
“嗖”“嗖”,两道暗器贴着他身边飞过。
钟天政隐隐听着后头有人叫道:“哎,这人身手不错,捉活的。”
另外有人不满:“she伤好多兄弟了。”
“屠先生……”
他离得远了,最后一句没有听清,钟天政心中微动,屠先生什么?屠先生的命令,亦或是屠先生留此人有用?
不管是什么,都意味着在他面前有一条捷径,能直接见到那屠先生。
就是要冒好大的风险。
但他从小到大冒过的险还少么,再说白云坞这些人能将他如何?绳索加身,点他的xué,还是像对付付兰诚那样,直接qiáng喂他吃那“神丹”?
白云坞的这些喽罗不会想到,自己保命的绝招远比他们知道的多。
钟天政取出瓷瓶,将剩下的拜月果浆一饮而尽。

第五百三十三章 深入虎xué

因为管着东夷的谍报,常年隐身暗处,钟天政其实已经养成了谨慎的xing格。
换做它时,当一个计划成功的可能少于六成,他绝不会被那美妙的前景所诱惑,继而付诸于行动。
但现在,这个冒险到有些荒谬的念头浮现脑海,他却实打实的动心了。
兵没有兵,将没有将,从头再来没有时间,急流勇退又不甘心,实在是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错过了眼前这个机会,想要赌一把都没有资格。
就像他曾对段正卿说的那样,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若要放弃,生不如死。
耳听着谭二先生的琴声越来越近,钟天政不再犹豫。
后面追上来的是三个人,钟天政有意放慢速度,加重了喘息之声,那三人渐渐追近,最前面一个已然接近到十丈之内。
钟天政落脚稍重,踩断了一根枯枝,向前一个踉跄,后头敌人疾扑而至。
做戏做全套,三个人还是太多了,留两个足矣。
锐风袭至,钟天政却借着踉跄之势一个疾停转身,手肘撞向对方怀中。
天太黑了,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四周琴声、众人的呼喝声、脚步声、糙木摇动发出的沙沙声,无一不在gān扰着他们作出判断,短兵相接的一瞬,生死不仅取决于身手高下,更看谁在这种环境下具有杀戮的经验。
毫无疑问,钟天政赢了。
他其实不想赢得这么轻松,出手特意晚了半拍,可对手偏要躲他那记肘撞,他这一个转身方位刚刚好。
钟天政右手自然而然便抓起了腰畔佩刀,手指按动绷簧,“嘎嘣”一声轻响,刀弹出鞘半尺,就是这半尺刀锋划破了那人脖颈。
对方在平时也是个高手,没想到yīn差阳错只一个回合就丢了xing命。他大瞪着两眼,试图透过无边黑暗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口里“唔唔”两声,回手去捂脖颈冒出的血。
钟天政也有些意外。他还想着赢得láng狈一些,好给另两人制造生擒他的机会呢,哪想到对手这么倒霉。
必要的时候,濒死之人亦要利用一把。
他平时明明爱gān净得很,极度厌恶沾染血腥之气。这一刻也顾不得了,硬是将身体凑近,喷溅了一脸的血。
而后他低低发出一声闷哼,就好像和那人纠缠在一起,两败俱伤,不过是对方更倒霉一些,伤在了要害。
他这一停下,后面两人堪堪追至。
这黑灯瞎火的,稍有不慎就会yīn沟里翻船,自身尚且难保。也没人再记着捉活的那一说,呼喝声乍起,两道刀剑之类的锐风便直奔他头颈劈刺而来。
钟天政哪敢站着不动任他们砍,向后猛一仰面,判断了来势,将怀中死人向着劈来的刀剑推去,他就势变成了倒地葫芦。
地上“扑通”一响,追来的白云坞喽罗反应也到快,随即抬起一脚踢了过去,感觉不但踢到了活物。且踢得很实。
就听钟天政闷哼了一声,身体被踢得直飞出去,重重撞在旁边一棵大树上。
此时另一人也反应过来,飞身抢上前去。不等钟天政爬起来,摸着黑将刀往他脖颈上一架,喝道:“别动!动一动要你狗命!”
钟天政作势yù起,挣扎两下,发出撕心裂肺一通咳嗽。
这到不是装的,为求bī真。也担心对方看他完好无损不放心再****两刀,钟天政方才运气于背,硬挨了对方这一脚。
他原本伤得就不轻,这一下浑身经脉巨震,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体内拜月果浆正在发挥作用,绝无可能还保持着清醒。
白云坞那两人听他声音觉着不像假装,一人控制住他,一人点亮了火折。
火苗一起,照亮了钟天政的五官长相。
手拿火折那人随即“咦”了一声,诧异道:“竟是个小白脸。”
这话虽是带着嘲讽,两人却都放下心来,实在是钟天政此时这模样看上去实在惨了点儿,面孔煞白煞白的,额上全是冷汗,加上唇边、下巴以及整个前襟上全是血,这一看气息奄奄的,不知道伤得多重。
但即使他如此láng狈,身上滚得又是泥土又是糙屑,那张脸却如上等的白玉,沾上几点残红,衬着幽深的双眼,无端生出一种凄艳之感。
所以那人一见之下,竟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白云坞的两人随即发现先追来的那名同伴已被割了喉咙,互望一眼,不禁有些后怕,制住钟天政的喽罗诧异道:“看这小子刚才还挺能的,这么这会儿突然不济事起来?”
拿火折子那个道:“你管他,抓了活口就是咱们的功劳,快点上xué,绑起来拖回去,今晚来人不少,一会儿还有得忙呢。”说话间就要熄了火折子。
“等等,先别收,再照照,我怎么突然觉着这小子有点眼熟呢?”
火光重新移过来,钟天政觉着刺眼,索xing闭上了眼睛。
拿火折子那个不耐烦道:“快点,想起来了没?”
“别催,哈哈,我想起来了。梁丘三,你小子这次是跟着哥哥立了大功。”
“滚你的。”那叫梁丘三的收起了火折子,上前出指连点钟天政几处大xué,掏出根绳子便要将他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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