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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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天政动也不动任由对方施为,暗地里他早在梁丘三点xué的刹那,默运一口气将浑身经脉偏转了寸许。
至于被绳子束缚那就更加好对付,东夷有这方面的能人,他在到大梁之前接受过严苛的训练,就为了万一败露被俘好脱身,缩骨之术是第一个要学的。
另一个人收了兵器,喜滋滋帮着梁丘三绑人。
“你别不相信啊。咱俩赶紧把他jiāo给屠先生,这可是宝贝,中途谁要也不给。”说话间他还轻佻地在钟天政面颊上拍了拍。
钟天政闭目装作昏过去,心中杀意大盛。
他听着那小子凑在梁丘三耳朵悄声道:“这人是鬼公子,知道咱们撞大运了吧。”
原来这混蛋真认出了自己。
他二人一个托头一个拽脚将钟天政抬了起来,往山谷里走去,梁丘三犹自不信,道:“不大可能吧。你是不是认错了?鬼公子身手会这么烂?”
另一个笑了两声:“鬼公子当初在咱们白云坞住的时候,我还给他送过吃食呢,天下间有几个男的长成这样,那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至于他的身手。呵呵,那不是烂,而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没想到,咱哥俩抓到条大鱼。”
钟天政心道是么?呆会儿一准儿先杀你们两个。
此时前头有人喝问:“谁?站住!”
对白云坞的众人而言,今天晚上有qiáng敌来袭。除了放哨警戒的和保护屠先生的,余下统统出来迎敌,前头有不少坞众已经与谭家来人jiāo上手了。
和梁丘三一起那人应声:“是我。”
钟天政听着问话的人往这边走来,梁丘三道:“我和欧阳抓到了个活口,正准备去送给屠先生处置。”
来人捉了盏灯,将钟天政由头至尾仔细照了照,没看出问题来,道:“你二人运气到好,快去快回,来了不少敌人。这边缺人手。”
梁丘三和欧阳口里答应,脚下加快了速度。
钟天政听得真切,心头不免“砰砰”而跳,暗忖:“没想到这般顺利,两个注定要死的人运气怎么会好,真正气运加身的人是我。”
先后又有几人过来查看,都叫梁丘三和欧阳两个喽罗打发了,钟天政听着脚步沙沙,感觉两人走了不近的路,连山谷入口的打斗呼喝声都渐渐听不到了。心下好奇,睁开眼睛打量。
那两人正摸黑前行,显是对这周围环境十分熟悉。
欧阳是个嘴碎的,边走边和梁丘三讲究鬼公子的传闻。
“鬼公子受伤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你道他怎么受的伤,说起来好笑,竟是被女人打的。”
“啊?哪个女人这么泼辣?”梁丘三显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那种人。
欧阳不知是不是猜到钟天政装晕,有意刺激他,笑道:“错,你该问哪个女人这么有本事。你猜不出来么?”
“难道是顾文笙?”
既是说有本事。梁丘三自然要捡着那最有本事的开始猜。
“哈哈,行了,一猜即中。听说打那以后这鬼公子就一蹶不振,也难怪,男子汉大丈夫哪怕富有天下,却没个好身体,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钟天政耳听两人嘻嘻哈哈,拿男人的尊严来嘲笑自己,真想立刻跳起来结果了他们两个。他几乎将牙咬碎,才忍下这股火气,暗忖:“这两个小贼,我必杀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他们二人住在白云坞的时候还时常来往,在湖底下还合起伙来给咱们找不痛快来着?”梁丘三好奇追问。
“就是说啊,这鬼公子实非常人,都到这份上了还每天跑去讨好顾文笙,那殷勤的,我可是亲眼所见。那时候顾文笙和咱们王大将军的事虽然还没有传开,我就不信鬼公子会不知qíng,嘿嘿,你说他怎么想的……”
钟天政听着他二人奚落了一路,由开始的气急败坏直到麻木,渐渐的竟然走神了。
他想起同文笙在白云坞独处的qíng景,想起他们一起被困天女湖底,那里没有白天黑夜,他和她为了重获自由而再度携手,一起呕心沥血钻研幽帝留下的绝学……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甚至想到了当初的奉京,玄音阁同窗的那些个日夜,同车而游,琴箫合鸣,想到了他们从天女湖脱身之后,文笙夜里睡觉不放心,需得先将他锁起来,却又弹起《连枝》……
彩云易散,人世间的美景往往如韦陀花,一经盛放便要凋谢,不可能常存。
曾几何时,他对这些虚妄的温qíng最不屑一顾,避之不及,却原来与世上的凡夫俗子一样,避不过,逃不开。
不知不觉间,钟天政睁大了眼睛,失神地望着遥远天幕上的两颗星星。
伊人已经不在这人世,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属于这里,自也不会属于他。
师兄和文笙,他们才是同一种人。
其实师兄说的不对,他们不是天际那刹那间盛放的流星,而是一直在天空闪烁,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与自己,譬如白与黑,天与地,云与泥……
“你们两个,不在外边迎敌,跑到这里来gān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喝将钟天政惊醒。
这声音自前方不远传来。
再度遇上盘查,看来是到地方了。钟天政心中不由一凛,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怎么竟走了神?
梁丘三和欧阳回答对方喝问,说是捉到个重要的俘虏,给屠先生送来瞧瞧。
对方没有为难他们,当即放开了前路。
“进去吧,今晚这么热闹,屠先生还没有睡。”
一阵夜风迎面chuī来,拂动三人的衣衫,钟天政突然闻到了一种古怪的香气。
说不出来是什么花香,偏偏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非兰非麝,带着几分迷醉,飘过鼻端,叫人忍不住想深深地嗅一下。
事实上梁丘三和欧阳已经忍不住在吸气了。
钟天政突然反应过来,心跳如擂鼓,找到了,就是这地方,姓屠的在这里炼丹,这里种的都是用来炼制“神丹”的花糙,自从白云坞的人火烧千花岛后,就把种植花糙的地方迁来了这里。
钟天政不便扭头四望,但前面点着灯无疑,越往前走,周围越觉亮堂,他用眼角余光影影绰绰能看到遍地花糙飘摇,他们正走在中间小路上。
“到了。”梁丘三低声道,两人站定。
跟着欧阳毕恭毕敬道:“屠先生,我们抓到个有身份的活口,给您送了来。”
停了停,就听着前方不远有人冷淡出声:“抓着谁了?”
欧阳赶紧道:“是鬼公子。”
“咦?这到是难得。把人送进来吧。”屠先生语气中明显透出兴趣来,他啧啧两声,似乎犹未知足,又道,“怎么离水没有重要人物来么,既有乐师,好歹也该派卞晴川来看看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修罗场

欧阳听到那屠先生如此说话,gān笑了一声,道:“离水总共没来几个人,一个年轻的乐师熟悉这附近的路,还有两个女子,没见着卞晴川。”
屠先生懒洋洋地开口:“算了,反正卞晴川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若不是教出顾文笙这么个学生来,谁识得他算老几?”
他说叫欧阳和梁丘三将钟天政送进去,钟天政还当这屠先生是在屋子里说话,谁知其实不然。
那两人抬着他在花田窄窄的垄沟里走了十余步,一齐脱手,任他摔在了地上,这里是个小下坡,钟天政为了多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还就势向前打了个滚儿,蹭得满身是土。
此地似乎是个山谷,地方不大,估摸着有两百步就走到头了,地势平坦,目之所见,除了他们几人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到处种满了花糙,这种奇花异糙有膝盖高,风一chuī簌簌作响。
而在钟天政身前不远,是一个石头砌起来的大炉子,需得两三个壮汉手拉手才能围拢,下面堆着gān柴,没有点火。
炉子上方悬挂了几盏灯笼照明,旁边搭了个一人多高的平台,此时那位屠先生身穿道袍,就盘膝坐在台子上,火光摇曳,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那块红色胎记瞧着格外瘆人。
这也不像是炼丹炉啊?钟天政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偷偷瞥眼瞧去,见那个简陋的炉子上面用盖子蒙得严严实实,无法判断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屠先生居高临下,看他如此láng狈,嗤笑一声,得意道:“什么鬼公子,不过如此。真不知道坞主为什么如此看重此人?尔等不是煞费苦心想找到这地方么,今日就把你埋在这鲜花丛中当肥料,做鬼也是个风/流雅鬼,哈哈。”
钟天政趴在那里没有吭声,默运内力。准备挣脱绳索bào起出击。
屠先生止住笑,问送他来的两人:“怎么也没点反应。你们封了他哑xué?”
梁丘三猜测:“大约是伤得太重了吧。”
屠先生颇觉无趣,手捻胡须,侧耳听了听山谷外头的动静。道:“看来咱们这次有些失策,离水那帮人忙着办乐师学堂,竟然派了几个虾兵蟹将过来,只对付一个谭二先生,哪用准备这么大的阵仗?”
欧阳讪笑两声:“也是坞主洪福齐天。没用费周折就抓住了鬼公子。”
话音未落,突然就听着由山谷外头隐约传来了古琴声。
屠先生脸色微变,改口道:“还真是不容小觑,这谭二来得真快!”
他说的也正是钟天政心中所想,没想到自己甘冒奇险方才找着地方,谭二先生带着谭家众人这么快就随后赶来了,就好像路途上没受到什么gān扰。
白云坞埋伏的那些人呢,林庭轩、林英一行是做什么吃的,竟然没予以阻拦?
既然如此,他就不等了。必须要抢在谭家人的前面。
屠先生在台子上站起身,朗声道:“谭二先生既然要做恶客,敞开路,放他们进来吧。”
钟天政不及深想屠先生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见他迈步走下平台,着地一滚,便到了屠先生脚下。
钟天政突然能动,意味着自行解开了xué道,可屠先生只见他被绳捆索绑,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下意识伸脚yù踢。
他这一动,钟天政却是放下心来。
这姓屠的武功太差了,比起欧阳和梁丘三还不如。
那还不手到擒来?
钟天政两手一分挣断了绳索,就势扣住了屠先生膝弯上的要xué。屠先生只觉腿上一麻,站立不住,向前跌倒,钟天政伸手就虚抓在他咽喉上,挺身而起。
整个挟持过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间就到手了。
钟天政沉声喝道:“别动!”将屠先生往前一推。挡在身前做了ròu盾,顺手摘下他腰侧长剑。
欧阳和梁丘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欧阳一声惊呼:“快来人,屠先生出事了!”呼喝间和梁丘三从左右一齐扑上,想将屠先生夺回来。
钟天政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正好,方才路上他没少听这两人奚落诋毁,此刻姓屠的他也抓到了,白云坞种糙药的地方他也找着了,志得意满,所差唯有宰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出出心头恶气。
一时间他忽略了这山谷明明戒备森严,怎么出了这等事,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救屠先生。
此刻黑暗中却有几人正窃窃私语。
“动不动手?”
“算了,就他吧。”
“谭二先生呢?”
“谭二没他分量重,再说咱们又不怕乐师,他急着替死,怪得谁来?”
“那就不等了。”
随着“了”字出口,自一旁高处石头后面突然she出一支箭来。
这不是寻常的箭簇,箭头上烈焰熊熊,去势甚疾,在黑暗中如一道流光奔着那炉子下面的柴堆就去了。
钟天政正与那两名白云坞众缠斗在一起,又要顾着那姓屠的,火箭飞来无声,他眼角余光瞥到,惊觉不妥,要阻止已是不及。
“轰”的一声炉底柴堆被点燃,木柴上淋了油脂,火焰腾起老高。
钟天政顾不得再收拾两个喽罗,下意识便要飞身去扑灭那火,未等付诸于行动,又觉不对,管它炉子里有什么玄虚,总归是个陷阱,这时候不应凑上去,而是赶紧闪开,离得越远越好。
他疾速后撤,反应在三人里头是最快的,那两个喽罗还一味追着他砍呢。
“咔”、“咔”、“咔”……
一连串的机括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等着他们的是密集的弩箭。
不是寻常的弩she出的箭,钟天政一听这机括声就暗叫糟糕,机括弩,普通百姓很少有趁这东西,一般都是朝廷乃至军方才用的,速度太快,穿透力又qiáng,实是习武之人的克星。
瞬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哪还管屠先生的生死,保命要紧。再说既是陷阱,可想而知他抓住的这屠先生会是个什么货色。
钟天政抡起屠先生这一百多斤,当做盾牌挥舞,在原地腾挪闪避。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屠先生发生一声惨呼,身上窜起十余道血雾,被she成了刺猬。
不但是他,欧阳和梁丘三两名喽罗也未能幸免,机括弩力道太qiáng。直接透体而出。
这山谷四周是平滑的石壁,高处距谷底最远亦不过一箭之地,既是陷阱,钟天政想找地方躲避谈何容易。
只有屠先生适才坐过的平台,躲在台下好歹可以护住后背,赢得一点喘息之机。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钟天政念头刚起,还未及靠近过去,眼前突然白光一闪,耳听得一声巨响。热làng扑面而来,将他撞得径直飞了出去。
那大炉子里装的不是丹药,而是火药,引信就埋在柴堆里。
这声爆炸非同小可,静夜里几乎传遍了整个阎王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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