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了一句:“若能里应外和就好了。”
便在此时,就听得离远一声长啸,跟着喧哗声大作。
手下将领飞奔来禀:“报,米将军,有人闯宫。”
“有多少人,认出是谁来了没有?”
“只有一个,穿着白云坞的服饰,使单刀,速度很快,大伙的箭she不中他,还请将军调一队高手前去拦截。”
米景阳听到此处和杜元朴互望了一眼,吩咐道:“不必了,由他去吧。”
那将领应了声“是”,便要离开。
杜元朴出声:“还是要尽力拦一拦的,别伤着人。”
那将领有些疑惑,暗忖:“不让伤人还怎么拦?拼命往死里打还挡不住呢。”
米景阳道:“照杜先生说的去做。”
王十三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抢来的盾牌,脚在白玉栏杆上借力,如鹰鹞般冲天而起,底下弓弦连响,几支弩箭破空而来,他将盾牌抡起,“当”“当”两声脆响,到了跟前的弩箭被他砸开。
“嗖”!呼喝声中又一支箭簇到了颈后,他半空拧身闪过,前头距着内廷的宫墙已不过丈许。
墙后人影晃动,一道乌光当胸袭至。
这暗器来得突然,放暗器的人亦是个高手,王十三上半身后仰,调动内息,胸前“啵”的一声轻响,气甲爆裂,暗器擦身而过,给他再添一道血痕。
《明日真经》自前遭出了问题,虽是勉qiáng能用,内息却不像之前那样在体内运转如流,御甲的效果也大不如以前,换言之,他的刀枪不入效果差了很多,否则他冲个阵哪用这么瞻前顾后。
王十三发现这变化之后喜忧参半,忧的是马上要和老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这节骨眼上武功不增反减,着实没有把握,喜的是,《明日真经》出问题了,是不是意味着,等他和文笙成亲,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不用散功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自然而然接上了从白云坞学来的“鹰击鹤舞十九式”,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他人已经落在了内廷围墙上。
离着老远就听他骂:“谁他娘手这么贱,看到是老子还打?”跟着一纵身,他消失在墙后。
第五百四十六章 混在内廷
王十三落到宫墙里,无视了一gān保护皇宫大内的御林军,先寻找适才袭击自己那人。
这一重庭院内白云坞的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王十三目光一扫就锁定了目标:墙后高台上站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目yīn沉,正是白云坞的管事商牟善!
像弘光和东方虽得白云坞主倚重,进京之后到底住在宫外,这商牟善却跟随白云坞主住在了宫中,看这意思,倘若白云坞主真当上皇帝,商牟善说不定会净身做他的大/内总管。
王十三可不管他是不是受宠信有权势,扯着嗓门怒道:“老子奉令在外办差,冒死杀了李承运的内兄内弟,一听说坞主这里被敌人围困,立刻拼了命赶来,却差点儿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他娘分明是故意的,居心叵测,是对方的jian细!”
商牟善皱起眉来,盯着王十三,淡淡地道:“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你既进来了,便带着这些御林军守这道门吧,若我冤枉了你,那不好意思,等敌人退了我再给你道歉。”
王十三气笑道:“奶奶的,你那道歉顶个屁用。”
他可不想在这里守门,白云坞主躲在后头没有露面,不知搞什么鬼,若是一时未看住被他逃了,那可是后患无穷。商牟善摆明了不信任自己,怎么办?
商牟善没有生气,此时宫墙外米景阳指挥着又发动了一轮猛攻,他随即把注意力从王十三身上移开,商牟善其实没怎么把王十三这后生小子看在眼里。
王十三心道不行,此时他只与文笙等人隔了一堵墙,对老贼的qíng况一无所知。若只是如此,哪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卧底诈降?
“坞主人在何处?怎么是你守在这里,东方呢?弘光呢?”王十三连声问道。
商牟善目光冷冷盯着短兵相接的几处墙头,御林军们只觉那眼神像蛇一样,背生寒意,半点儿不敢偷懒。
过了好一阵,他才半是告诫地对王十三道:“坞主有大事要忙。你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奶奶的。给脸不要,真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了!王十三心中又急又怒,提高了嗓门叫道:“我从外边来。有紧急军qíng要面见坞主。都别拦我啊,耽误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说完了他看也不看商牟善,回身就往内廷闯去。
走不两步远,眼前人影一晃。商牟善直接拦了上来:“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他望向王十三的目光中多了戒备之色。
王十三决心要甩开他。飞身向着后面的宫殿内闯去,喝道:“我不过是要见一见坞主他老人家,你却推三阻四,难不成你已将坞主软禁起来。想要取而代之?”
说话间,两人已经jiāo手几合,王十三没能突破对方的阻拦。可商牟善也拿王十三没有办法,他二人这一纠缠。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院墙险些被外头的人马攻克。
商牟善怀疑之色更重,大叫了一声:“王十三!”
便在这时,离远大殿的屋檐底下现出东方的身影来:“商牟,放他过来吧,坞主要见他!”
商牟善听令退后,王十三迈开大步,飞身往东方那边过去。
“东方,坞主他老人家可还好?”他语气中的关切连自己听来都觉着假。
商牟善在他身后提醒:“东方,你们可小心些,这小子害你不轻,他可是一向和李承运那边不清不楚的。”
王十三心中冷笑,站住了转过头大声问:“我可是吃了坞主的神丹,你敢么?”
东方脸上看不出喜怒来,道:“别吵了,大敌当前,合该齐心协力。王将军,你跟我来吧。”
白云坞主人在殿内,门口只留了弘光、慕鹏等三五个亲信。
王十三打眼一扫,便估计出了白云坞此时留在宫中的人手顶多也就三四十人。双方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老贼这帮心腹再是神勇,也架不住米景阳他们人多,内廷被攻克是早晚的事,看老贼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已经有了对应之策?
东方走到门口没有进殿,而是恭声道:“坞主,王十三带来了。”
“叫他进来吧。”
王十三进了门,就见白云坞主一人独坐殿中,守着桌案。
桌案上收拾得gāngān净净,只放了一个玉盒。
眼下那玉盒是打开的,老贼正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自王十三这个方向看不到盒子里是什么,只见里面透出绿莹莹的微光,晴天白日的他老脸上带着那一抹惨绿,看着颇有些瘆人。
“坞主,您老人家平安无事,太好了,属下见过坞主!”
王十三走到近前,躬身行礼,一脸的欢喜,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白云坞主抬眼瞧了他一眼:“宫外qíng况如何?”
王十三愤愤然:“奶奶的,都反了,我就说这些当官的靠不住,早该杀光他们。”他凑近了两步,笑道:“坞主,我已亲手将鲁大通的三个儿子宰了,这些人仗着投个好胎,平日里鼻孔朝天长,狗眼看人低,到了法场上刀还没举起来呢就吓尿了裤子,端得没用。”
白云坞主轻轻一叹:“是啊,偏是这些没用的人轻而易举便能窃取高位。有刚才说有紧急军qíng?”
王十三不过随便找个由头,一时编不出瞎话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适才商牟善非要拦着我,不让我见坞主,我担心他从中捣鬼,对您老不利,这才瞎吆喝,眼下奉京城乱得很,到处都是紧急军qíng,但哪里也没有您这里要紧。”
白云坞主微微而笑:“到处都是紧急军qíng?你这小子到是会说话。这皇城眼看是守不住了,没想到还是叫李承运得了天下。可惜,早知如此我就派别人去监斩鲁大通的子孙了,那样的话,李承运说不定还会看在你曾救过他。既往不咎,给你一条生路。”
王十三脸上jiāo替闪过惊讶、无措、感激等诸般qíng绪,急道:“坞主,属下那时候年轻气盛,一时糊涂,但我和李承运那等当朝权贵实不是一路人啊。就不是为了神丹,我也要跟随坞主。坞主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
白云坞主笑道:“哪怕老夫如今被困内廷。走投无路?”
王十三心中微哂:“我到不信真走投无路你还笑得出来,当我傻的,不哄得你亮出最后的杀手锏。老子就这么跟你耗着。”
“坞主放心,有我王十三在,绝不叫敌人动你半根寒毛。”
白云坞主纵声而笑:“你小子,行了。别跟老夫装憨了,老夫可不是杨昊御、李承运那等软弱无能之辈。能动我的寒毛的人还不知道有没有生出来呢!”
王十三赔着笑不说话。
白云坞主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眼前的玉盒:“猜猜这是什么?”
王十三又凑得近了些,这会儿看清楚了,玉盒里放着方方正正一枚玉制大印。上头雕着螭龙,螭身盘旋,看上去剔透而温润。旁边护以青鸟,印底隐隐透着红泥。
这大印看着可不便宜。
王十三搔了搔脑袋。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咱们大周的玉玺?”
白云坞主微微而笑,神qíng间又透着些许怅然:“传国玉玺,国之重器。知道它为什么珍贵么,千百年间只有这么一方,得到它便意味着受命于天,受命于天啊,为了拿到它,我祖祖辈辈受了多少罪,为什么还是斗不过李承运,谁能告诉我,毛右那一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连一个活着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王十三心道:“老贼,等你死之前,我一定叫你做个明白鬼,那些人啊都被我媳妇捉去了。”
他不愿白云坞主继续琢磨下去,打岔道:“咦,那大梁的皇帝岂不是没有玉玺用?”
白云坞主冷笑:“杨天忠一个乱臣贼子,幽帝那等人物如何会把玉玺留给他,梁之一朝,全都是白板的皇帝,姓杨的悄悄找块玉石,刻个假的掩人耳目罢了。”
王十三点头受教:“原来还可以这样。那李承运岂不是也可以弄个假的,一代代传下去?”
白云坞主瞪大了两眼,他觉着荒谬,想要反驳,若是那样,他手里这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玉玺又有什么价值,可他却想不出话来说,若真是那样,只要李承运坐稳了天下,百年之后,史书上只会锦上添花,将他那块玉玺认作真的。
哼,有自己在,李承运想要坐稳天下,无异于白日作梦。
白云坞主合上盖子,收起玉玺,扬声吩咐道:“弘光,去把商牟善叫来。”
弘光在门口应了声“是”,没立时便去,提醒道:“坞主,商牟善正带着人在前面抵挡敌军进攻,是否需要属下去换他?”
白云坞主望着门外,神色漠然:“不必,叫他分派一下人手,你和他一起回来,我有事吩咐。”
弘光领命而去,白云坞主又道:“东方,你进来。”
东方进到殿里来,望向王十三的目光有些怪异。
白云坞主眼神何等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了,说话的语声颇为温和:“怎么,你俩合办了一趟差事,还没有尽弃前嫌?”
东方低头:“属下不敢。”
白云坞主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了,不要背地里勾心斗角,相互掣肘。”
东方自是遵命:“只要王将军不三心二意,忠心辅佐您,属下万不敢以私废公,耽误坞主的大事。”
王十三也装出一副老实相,两个人都没有显露出先前已经和好的端倪。
白云坞主又道:“而今宫外的qíng形你们也看到了,奉京已不可留,李承运和纪南棠远在离水,我对亲手诛杀米景阳这样的货色没什么兴趣,既然如此,不如趁早离开,做做下步的打算。”
王十三心中大叫“来了来了”,老贼果然是留了后手。
但脸上他却装出一头雾水,茫然望着白云坞主。
白云坞主没有理会他,问东方道:“我这一走,需得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再说米景阳那几人我不亲手杀,也总得给他们个教训,叫李承运知道知道我白云坞的厉害。你们几个,你看谁留下合适?”
这等事还轮不到王十三cha嘴,留下的人要负责断后,并奉命在千军万马当中刺杀米景阳等人,成不成估计着都难逃一死。
不,有文笙在,只要她同米景阳一起,绝无刺杀成功之可能。
王十三心念电转,暗忖要他能说上话就好了,他必定推荐商牟善去死,省得他看自己不顺眼,接下来碍手碍脚地添麻烦。
东方答道:“我等不管谁留下都会竭尽全力,全凭坞主定夺。不过若是需在敌军中取对方将领xing命,还是属下和商牟善合适,弘光武艺稍差了些。”
王十三暗自惊讶:“哎呀,没想到东方这么忠心,竟不怕死。”
白云坞主微微点头,显是对他这说法什么满意。
少顷,弘光和商牟善联袂进殿来,向白云坞主见礼。
老贼也不绕圈子,直接将刚才的话重申一遍,道:“商牟善你留下断后,我不是要你守住内廷,只需伺机取了那米景阳的xing命,对方糙糙集结的人马必定大乱,你藏匿奉京城中,避过风头,会合的事等我这里安定下来再说。”
东方在旁边听着,眼观鼻,鼻观口,连眼皮都未撩。
咦,王十三隐隐心有所悟,他猜东方的本意就是要把商牟善留下,偏说得义正词严,叫人抓不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