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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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额上的青筋几乎要跳起来,攥了攥拳头,暗忖:“我都同你说过了,顾大两口子láng子野心,你去求他们有什么用?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为你们娘俩洗雪羞rǔ,要这对贼夫妇好看。”
李氏虽然软弱,对她却慈爱非常,她刚来躺在chuáng上那一个多月,多亏这位“娘亲”衣不解带的照顾,人都是有感qíng的,就像文笙已经慢慢接受了外公一家是她的亲人,这处处受欺负的娘亲李氏自然而然也被她归到了羽翼之下,连带着对那位抛妻弃女十余年没有音讯的便宜爹顾二没有半点好感。
李老太太打断女儿哭诉,怒道:“儿女婚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虽然不在了,亲娘还好好的,怎么也轮不到当大伯的作主。你们两口子想要讨好东家,却将见不得人的主意打到我外孙女头上,真是láng心狗肺。还有脸再登我李家的门!你们只管出去造谣,当大伯的bī死侄女,我要看看到时候是顾家丢人一些,还是我李家更没脸面!”
顾大两口子赖在李家不走,李老太太脾气本来就不好,已经憋屈了大半天,终于忍不住撕破了脸。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您这说得什么话?我们夫妻本是一片好意,爹娘不在,我这做大哥的责任重大,自当看顾着弟弟的血脉。赵家家大业大,咱们这些人家不能比……”
这声音十分耳生,文笙立时便对上了号,必是她那没见过面的大伯。
“就是,若不是当家的有面子,这种好事也轮不到笙儿。”姜氏赶着cha嘴。
“两位不必说了,”李荣沉声打断顾大夫妇,“按大梁律法,丈夫离家六年没有音信,妻子便可以带了嫁妆回娘家另嫁,我妹妹在顾家一守十几年,嫁妆都填了窟窿,便算经官动府,哪位老爷也不会叫她把家里房田都jiāo出去,更别说我妹妹没有另嫁的打算,妹夫不在,她可以过继子嗣,再不行就叫笙儿招上门女婿。”
言下之意,我妹夫的那点儿家产你们就别惦记了。
“都是亲戚,我外甥女毕竟姓顾,我也不想闹成这样。”李荣缓和了声音,“今日我就替妹妹做个主,你们招惹那姓赵的,自己想办法去摆平,只要笙儿高高兴兴嫁得良婿,外边不叫我听着风言风语,我便把妹妹接回来,顾家财产分文不取,日后自有我李家人给她养老送终。”
李荣这番话可谓软硬皆施,既有威胁,又有利诱,顾大夫妇面上都有些讪讪的。
李氏听得哥哥不惜作出如此大的让步,一心为自己和女儿打算,一时悲从中来,哭得止都止不住。
姜氏目光闪烁,相比拿到顾二名下的几亩薄田,她更希望能把赵员外jiāo待的事办妥,想了想,不甘心地道:“我们可没那本事管着旁人背后说什么,要不还是问问老太爷的意思吧。”
文笙冷笑一声,这姜氏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餍足,舅舅因为担心她的名声投鼠忌器,她本人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正好这会儿青桂将李从武叫来,文笙冲他二人微一颔首,推门迈步进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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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请”出去

  文笙突然进来,屋里不管李家人还是顾家人都吓了一跳,就连李氏也微张着嘴傻在了那里。
文笙不待别人说话,先给外婆、舅舅行了礼,这才转向顾大两口子,说话毫不客气:“我外公外婆是长辈,伯父伯母这么上门吵闹,想是没把辈分人伦放在心上,那侄女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顾大沉了脸:“你胡说什么!”
他不像姜氏,有日子没见这侄女了,猛一见面不免吃了一惊,除了模样还依稀眼熟,这个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哪里还像是记忆中二弟的女儿。
文笙走到了李氏跟前,取出gān净帕子递给她,微微一哂:“正好当着外婆和舅舅,咱们把话说明白了,我这个人呢是非常记仇的,不管那姓赵的答应了你们多少好处,有什么苟且算计,这婚事我绝不会答应,至于谁想说什么就随她说好了,看我顾文笙可会受人胁迫?之前赵家铺子里那回事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伯父伯母能帮着外人来害我,不要紧,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说到这里,她唇角一勾,顾大两口子相顾愕然,心中不约而同涌上一阵寒意。
李老太太大是意外,语带迟疑叫道:“笙儿,你……”
姜氏“噌”地站起来,指了文笙厉声道:“你这死丫头,威胁起长辈来了,不看看这些年是谁管着你们娘俩吃香喝辣!”
文笙经过多少风làng,被火烧那么痛苦的死法都经历过了,姜氏这种无知妇人哪里吓得住她。
她轻蔑地扫了眼顾大,压低了嗓音清清楚楚恐吓他夫妻两个:“你看,我都这么厌恶你们了,你们还想把我嫁到赵家去?还真是蠢!”抬手招呼门口探头探脑的李从武,“三哥,帮个忙,扶我大伯父一把,请他们出去!”
李家的人面面相觑,李荣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李从武看父亲不反对,便依文笙所言抓住了顾大的胳膊。
他生得高大结实,浑身有得是力气,一看就不好招惹。顾大生怕挨揍,再加上确实不是对手,一缩脖子,当真被李从武连拖带拽,“请”出了正房。
姜氏来之前想都没想过李家会跟他们动粗,而且还是在向来绵软可欺的侄女授意之下,等她反应过来,顾大都快被扔出大门了。
直气得她手脚一齐哆嗦,指了文笙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骂道:“反了你了,敢这么跟长辈说话!这是谁教出来的泼货?自己去袒胸露rǔ勾/引男人,人家不嫌弃你,你还横上了!”
她这几句话一骂完,就见李荣在撸胳膊挽袖子,说起来李荣虽然年纪比她大不少,总是屋里唯一的男人,姜氏自忖一旦打起来自己肯定吃亏,调头就往外边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叫道:“打死人了。哎呀,李家要谋财害命,杀人灭口……”
她前脚刚出正屋,后面便有一道黑影追上来,擦着她脑袋上的银钗飞过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却是文笙将姜氏方才坐的木凳扔过去,险些将她脑袋直接开了瓢。
姜氏看清楚碎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这才有些后怕。
文笙抢先自屋里出来,满脸寒意,姜氏与她四目相投,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席卷心头,一时心底发虚莫名惊恐,嗫嚅道:“你,你要做什么?”后退两步,脚下一软,顺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嚎:“我可怜的小叔啊,你这点儿骨血我和你哥没能帮你照顾好,不知被哪个狐狸jīng附了身,等我死后没脸去见公婆啊……”
李荣自屋里出来,他都快被气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好男不和女斗,铁青着脸冲听到动静赶回来帮忙的李从武道:“堵上嘴打,我还不信了,大不了闹到县太爷那里去,正好叫他给评评理。”又厉声吩咐一旁的青桂:“去把你大哥二哥都叫来,没得叫人家上门来欺负。”
李荣三子一女,老大老二都已成亲,便住在东邻,招呼一声抬腿便能赶来。这几天还是因为李氏领着文笙回娘家,李荣怕妹妹不习惯吵闹,才叫妻子吩咐儿子媳妇没事不必过来。
姜氏还要再闹,却拧不过李从武的蛮力,顾大到底识相些,眼见李荣彻底翻脸要来硬的,立时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冲姜氏喝道:“行了,不嫌丢人,还不闭嘴!”
他整理了一下被李从武扯开的衣裳,冷冷瞪了一眼文笙,见她全未把目光投向自己,只管似笑非笑看姜氏出丑,当下忍着气,向李荣糙糙拱了下手,yīn阳怪气道:“这便是你李家给我的答复,好,往后可不要后悔。”说罢领着姜氏láng狈而去。
李家人虽然打了胜仗却并不见得高兴,除了文笙和自觉大大出气的李从武,再加个蒙在鼓里的老太爷,其他的人无不心事重重。
但即使这样,哪怕李荣,也没有开口责怪文笙莽撞。
事已至此,再怪孩子还有什么用呢,她能这么把委屈发泄出来,总比寻死觅活要qiáng。
所以等第二天到了和白麟远约定的时间,文笙依旧得以一身男装带着李从武出门,直奔陈家老店。
一到陈家老店所在的那条街,远远就见街口停了一辆马车。
灰衣老仆跟在车旁,前头多了个赶车的人。
白麟远坐在车里,听到灰衣老仆跟他禀报,抱着画纸跳下车来。
他看到文笙,神qíng淡淡的,不像昨天那么热qíng,对跟在后面的李从武更是理都没理。
文笙先同他打招呼:“你们到了有一会儿了?”
这位白公子人都到了却不进去,偏要在外边等,可能是不习惯店里吵闹,想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他来听琴,只是因为自己画画比他高明,自己说什么他都肯听。
这样的人,按说不用管他为什么不高兴,只要和他说画画的事,他的qíng绪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
谁想白麟远第一句话却是:“你们不住露里弄吧,方才我去接你们,没有见到人,打听那里的住家,也没有知道的。”话里透着被欺骗了的不快。
(今晚还有一更)

  第十六章 碧箫客

  李从武有些不好意思,露里弄这地址是他说的,当时他可没想到白典史的儿子真能放下架子,和表妹成了朋友。
经过昨天顾大两口子那一闹,李从武更意识到白麟远这朋友对文笙的重要xing,哪怕这小子不打算娶表妹,只要有心帮忙,就足以震慑住那赵员外助她脱离困境。
哎呀,不小心骗了姓白的,这可怎么好?
文笙瞥了眼抓耳挠腮的李从武,眼中多了丝笑意,没有回答白麟远,反问道:“怎么想起来去接我们?”
白麟远板着脸:“露里弄到这里中间有几条街道一个时辰前已经被封了,我看有将军府的兵士在盘查,怕你被阻住了过不来。”
文笙和李从武都是一怔,封街?
李从武好奇问道:“出了什么事?”
白麟远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灰衣老仆林伯在旁接上话:“那谁知道,总归不是好事。”
白麟远能如此为他们着想有些出乎文笙的意料,她笑道:“好吧,是我的不是,咱们先进去,坐下来慢慢聊吧。”
白麟远到没有再说别的,一脸不高兴跟着文笙进了陈家老店。
林伯吩咐车夫就在这里等着,疾走几步赶在头里,去给白麟远订座位。
白麟远有个习惯,不管去哪里都喜欢呆在高处,好方便向下观察,这次到陈家老店也是如此。
文笙和他相约,本来选的就是客少的时候,店里只稀稀拉拉十余个客人,看上去像是在此住宿的闲着无聊消遣。就这样白麟远也是眉头锁着,一副被打扰到了烦不胜烦的模样。
客人太少,台子上空着,文笙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上回那拉胡琴的老者。
不过三哥李从武之前既然打听过,说那姓戚的老者就在店里落脚,靠拉胡琴混饭吃,就肯定会露面。
林伯挑剔了半天,终于点好茶水点心,白麟远没有碰那些吃的,往后将背靠在椅子上,打开幅画卷细细端详,随口问道:“不是说有人拉琴吗?”他对这些消遣毫不热衷,今天肯来,完全是给文笙面子。
“没到时间,等一会儿吧。”文笙道。
白麟远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大家都发现了,他在看的还是那幅赏jú秋景。李从武面色有些古怪,就算表妹画得特别好,他用不用这么随身携带,时时看着?
林伯却道:“我看客人不多,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叫了那人来,单独给咱们拉上一曲也就是了。”说罢见白麟远只管看画没有反对,自去找伙计jiāo涉。
白麟远突然叹了口气,有感而发:“我好像有点儿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弄明白。这种感觉不上不下,很不痛快。”
文笙一双妙目注视着他,她想跟白麟远说“你bī得自己太紧了,学画没有这样的,应该走出去,放开心胸多看看”,不过想也知道这番劝告不会起什么作用,这也正是她今天约白麟远来听琴的目的。
能够抛开世俗的影响,不管别人怎么评论,倾尽一生之力去追求某一种东西一项技艺,这样的人文笙以前听说过也见过,不管他们最后是否取得了为世人所瞩目的成就,都值得尊重。
她觉着应该给白麟远一些鼓励:“有没有人说你画画很有天分?”
白麟远的画很真,尤其是人物的画像,归雁楼街头的行人不可能老实站上一两个时辰叫他画完,他们稍作停留或者只是匆匆走过,白麟远却能抓住短短瞬间记住对方的长相特征,单这份观察力就十分惊人。
白麟远摇了摇头,怅然道:“说好的也有,多是画得乱七八糟不如我的,半个月前首阳先生来了离水,我爹托人将我的画拿给他的一位弟子看了看,得到的评价同你昨日所说差不多,只没有你说得详细。昨天你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的心qíng正不好……”
所以他才一而再的摔了东西,这是在跟她解释一开始的不愉快吧。
李从武瞪着好奇的眼睛:“首阳先生是哪个?”听白麟远的意思,这位首阳先生显然不是无名之辈,他的弟子竟和表妹在画上的见解相同,李从武不知该不该为表妹高兴。
文笙也想知道,她对这个世界所知还是太少了。
白麟远抿了抿唇,自嘲道:“你们竟不知道首阳先生?他是谭老国师的入室弟子,尤其擅长音律和书画,相传十多年前他在闽寒县遇上饥荒,有贼人做乱,挑唆了数千百姓冲击县城粮仓,守粮的差役总共不过几百人,危难之时是首阳先生当众chuī了一支箫曲,当即便叫百姓幡然醒悟,放下刀兵,平息了一场大祸。便是这样一位大师,他的弟子断定我不会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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