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_心渔【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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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记住名字的,便直接说名字,记不住的,就抬手向众人中间一指。自有玄音阁的乐师唱名。一旁内侍挥毫记录。
建昭帝是从第十名说起的,一连提了七个,停了下来。
这七人同大伙估计得差不多。只是其中漏了钟天政、项嘉荣和文笙。
到这时候,大家已隐约猜到,这三个人估计就是前三甲了。
凤嵩川可没有胆子给皇帝脸色看,他死命低着头。目光yīn鸷,脸上涨得通红。
建昭帝没有往凤嵩川那里看。顿了一顿,笑道:“此次的前三甲,朕看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了。三甲项嘉荣,你虽腿脚上有小小的残疾。上天却赐你音律上远超他人的天赋。相信通过此次选拔,没有人再敢看轻你。”
项嘉荣跪倒谢恩,神qíng颇为激动。
他觉着排在他前面的两个人若是顾文笙和钟天政。那他心服口服,能叫皇帝钦点第三名。已经是十分知足。
还剩下头两名,建昭帝兴致颇高,环顾了一下左右,笑道:“朕听说外边的百姓们把这场选拔的前三甲称作状元、榜眼和探花,还有许多猜测,其热闹程度要胜过三年一次的玄音阁大比。要这么说,朕适才为他们点出了探花,现在再来看看这状元和榜眼。”
他顿了顿,望着文笙和钟天政,似是在掂量这两人哪一个做状元比较合适,丝桐殿里一时鸦雀无声,气氛很是紧张。
“钟天政,朕看这些天不管如何考,你的名字都排在前头,连国师都赞你悟xing惊人,你既然有这样的天分,进了玄音阁以后要好好地学,我大梁像国师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是太少了,朕希望除了他的儿孙以及几位弟子,来日有更多的人可以继承他的衣钵,把妙音八法发扬光大。”
大殿下面钟天政叩首应“是”。
建昭帝方才宣布:“此次大考第二名,钟天政。”
钟天政谢恩退下,脸上神qíng温和,透着谦恭,好似对这个结果早已是心中有数。
饶是凤嵩川拼命克制,他的脸上还是因为充血慢慢变得赤红。
其实这时候丝桐殿里众臣子都在等着建昭帝接下来公布状元到底是何人,并没有谁去看他,可凤嵩川却觉着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火辣辣的,一时连头也抬不起来。
熊越真是无用,顾文笙的手为什么没有废掉?不但没废掉,还能弹这么久的琴,和旁人争状元,明显伤得不重。
皇帝明知自己和这姓顾的小贱人有仇,偏偏这么抬举她,是否是自己最近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圣驾不满,以此为惩戒?
否则的话,他就是再偏心李承运,也不可能如此荒唐反常,要点个女子为榜首。
他这里胡思乱想,建昭帝已将目光落到了文笙身上。
这顾文笙是个女子,几天之前若是谁同他说,此次大考他会点此女为状元,他定会斥其胡说八道。但……算了,但愿几个兔崽子能体会到他这一番苦心。
他对文笙不像对前面几个,顺便还勉励一番,表达了对他们来日报效朝廷的期许,对此女,他只抱了一个想法,且不好当众挑明。
故而建昭帝直接道:“顾文笙,朕不论你男女,只取你的才华,点你为此次玄音阁收徒选拔的头名,你以女子之身走到此刻不易,要多多感谢一直帮助你的人。”
殿下侍立的群臣和学徒们不得直视君王,所以只有寥寥几人注意到了建昭帝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承运。
文笙着实没有想到,建昭帝竟当真破格把这次大考的状元给了自己。
她心弦一松,一时脑海中只有两个念头,李承运和那些押了自己状元的人终于不必血本无归了。另外,建昭帝这会儿正对她说话呢,要救二老,不会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
想到此,文笙顾不上左手还疼得厉害,于殿前叩首谢恩,紧跟着便道:“民女必当谨记圣上的教诲,磨练琴艺。早成有用之身。圣上,民女能得以学琴,全赖两位长者不含偏见,悉心教导,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被人囚禁。遭人迫害。民女不能视若不见,权当没有发生。民女斗胆借今日之机在御前禀明冤qíng,还请圣上作主。”
咦?这是gān什么?
本来圣上点了个女状元。这等事就够新鲜的了,新鲜出炉的女状元在万岁爷面前谢了恩,二话不说就开始告状?
这不是着意给建昭帝添堵吗?
啧啧,按建昭帝的脾气。怕是告状的和被告的都捞不着好。
丝桐殿里群臣面面相觑,连个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大伙可都听说了。此女和凤嵩川素有嫌隙,她来应考,报名之前凤嵩川就放出话来,要为难她。不让她参加此次选拔,难道说她要告御状的对象就是凤嵩川?
如此一来,凤嵩川自然就成了众人窥视的中心。
凤嵩川险些怒骂出声。
奶奶的。都来看他gān嘛,这事和他有个屁的关系!什么师父长者的。哎呀,这小贱人不是准备陷害他,当着建昭帝的面胡乱攀咬吧?
建昭帝听了这番话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慢慢yīn沉下来,将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一时没有说话。
众学徒包括几个刚被点了前十甲的哪见过这种阵式,不禁暗暗叫苦。
文笙此时虽然跪着,后背却挺得很直,建昭帝不吱声她便也不说话,一看就是十分坚持的样子。
谭老国师事先得建昭帝赐座,坐在下首,眼见如此下去不是事儿,手捻胡须,抬头瞥了一眼建昭帝身边的李承运。
他知道顾文笙要说什么。
不但知道,他好几个孙子孙女此刻都在西山二皇子的山庄赖着做客呢。
他觉着李承运应该也是心知肚明,这件事涉及杨昊俭,并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李承运也意识到此时他不说话不行了,上前恭声道:“万岁,不如叫不相gān的人都先退下吧。”
建昭帝脸色不大好看。
他自觉点了这女子头名,又着意提点,李承运不应该到这会儿了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可不像先帝,到了晚年闭目塞听,对儿子们之间那些风起云涌一无所知,大儿子意外bī死了李承运的宠姬,这件事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他不愿儿子和外甥之间因为一个番邦女子生了嫌隙,这才破例点了顾文笙状元,想要以此对李承运作以弥补。
没想到这一点还点出麻烦来了。
这小子得寸进尺,想来告状的对象不是大儿子便是凤嵩川。
想到此,他瞪了李承运一眼,沉声道:“都下去吧。”
先是此次进殿参加大考的学徒们,而后是众位大臣权贵鱼贯退出丝桐殿,到最后连凤嵩川、谭老国师父子都退下了,建昭帝身边只留了几个内侍。
杨昊俭见状冲李承运友善地笑了笑,也待退出去,李承运却道:“二殿下且请留下,此事与你多少有些关系。”
杨昊俭不禁露出愕然之色。
他下意识地回望李承运,李承运此时面无表qíng,看不出什么来。
他再望向跪在御前的文笙,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在脑袋里仔细过了一遍,心中猛然巨震,意识到对方要说的是什么。
搞了半天,竟是为了他抓起来的那几个乐师。
自己这位表兄可太奇怪了,他刚和老大闹翻,不来和自己示好也到罢了,却先向父皇告自己的刁状。他不是眼睛长歪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告状(saly1121和氏璧+)

事关老二,建昭帝也有些意外,这才意识到李承运不是蓄意报复,稍稍缓和了脸色,坐直了身子。
文笙将戚琴和师父王昔的qíng况向建昭帝禀告了一番。
她讲戚琴诛杀了东夷的杀手,活捉了姓huáng的jian细,与国有功。正因这一战,他才自姓huáng的手上得到了《希声谱》,惹下祸端。
现在这二老与羽音社的几位乐师被二皇子qiáng行囚禁于西山别院,已经两月有余,二老年纪大了,身体怕是经受不住,还请圣上做主,放他二人自由,也好叫她这做弟子的能够膝前尽孝。
建昭帝一听就明白了,二儿子研究《希声谱》,想做什么不问可知,只是这小子想得太简单了,《希声谱》若是十几个乐师凑到一起便能研究出来,哪还用等到他来做这件事。
有些话,父子间私下里说说无妨,别说顾文笙这会儿还在等着他来做决定,就是当着李承运,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了。
故而他只是微一沉吟,便转向二儿子杨昊俭,沉声道:“可有此事?”
这会儿杨昊俭也从莫名其妙中缓过神来,心念电转,顾文笙有备发难,所说自然都是真的,只是当着老爹的面,自己是承认呢,还是死不认账先抵赖一下再说?
若是不认账,就得赶紧收拾gān净了,不过两个老家伙,只要他一声令下,一刀下去连埋都不用埋,扔到河里顺水冲走,改日尸体被捞上来,奉京府尹还敢找他对证不成?
慢着!杨昊俭此念刚动,蓦地想起要动手的话这两日可不行。无它,谭老国师几个孙子孙女由老大谭锦华带着,正在他山庄做客呢。
和顾文笙jiāoqíng不错的谭瑶华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
怪不得谭家哥几个突然对他亲近起来,谭锦华好歹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再说也不是头一回去他的山庄了,愣是看什么都稀奇,迷上了他园子里的布置。非要住下来好好研究。
亏得还把他高兴得够呛。原来一个个的都不怀好意。
杨昊俭心下恼怒。脸上却丝毫不露,做出一副遭人误解受了委屈的模样,躬身回禀:“父皇。表兄和顾姑娘实是误会了,戚王两位老先生现在我的山庄里不假,但他们可不是被我qiáng抓来的,什么囚禁两月更不是事实。我敬佩两位老人家高深的技艺以及为人的风骨。不忍他们为生计而劳累,特意将他们以及几位乐师请在山庄做客。大约是两位老人家走得急。没有留下书信,这才叫顾姑娘这做弟子的多想了,既然顾姑娘此番也要来京长住,回头去我那里将人接回去就是了。”
文笙松了口气。
杨昊俭能痛快放人。就比什么都qiáng。
只看两位皇子平时行事无所顾忌胆大妄为,便可知建昭帝对他们多有放任,所以她告状归告状。也只是打着要人的目的,根本就未指望着作俑者会受到惩戒。
既然儿子答应放人了。这事在建昭帝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只是这一来多少有些坏了兴致,加上大考全部结束,十甲也已经点了,建昭帝便想把群臣再叫进来简单说上几句便摆驾回宫。
他吩咐儿子:“一会儿你就带着他们两个去接人。”
建昭帝说的两个,是把李承运也算进去了。他也怕儿子离了他的眼睛胡来。
好不容易有个女子能叫外甥如此在意,正可转移一下李承运的注意力,省得老念着死的那个。这顾文笙千万别在二儿子手里再出事。
杨昊俭恭声应是。
本来事qíng到这里就算完了,杨昊俭却看了眼下面跪着的文笙,随口问李承运道:“表兄,若按你们所说,那二老在我那里,这件事本来没什么人知道,不知顾姑娘又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文笙闻言心中一凛。
这杨昊俭真不是个善茬,她同钟天政夜探二皇子山庄,因为潜入皇子山庄本就是重罪,更不用说钟天政在里面还背上了好几条人命,所以这个秘密必须烂在心里,先前她和李承运也只说是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打听到的。
但此刻若是如此回答,那可十分不妥。
偏偏杨昊俭问的是李承运,她没有办法代为回答。
李承运没有叫文笙担心得太久,淡淡一笑,回答道:“这事qíng说来也怪,前些日子顾姑娘担心得不行,到处打听,我也帮着找人,却有一位无名氏悄悄到我府上投了封书信,信上自道他是江湖中人,为二殿下看家护院,看守的正是那几位乐师。我和顾姑娘见他信上提到二老的qíng况丝毫不差,自然深信不疑,没想到竟是错怪了二殿下。”
杨昊俭登时不说话了。
他心中打鼓,不知事qíng确是如此,自己府上也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了,还是李承运在借机拿丽姬的死敲打他。
建昭帝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二人一眼,叫文笙平身,又吩咐内侍去把伴驾的臣子们都叫进来。
众人进来,眼见御前无风也无雨,几人神色平静,都知道顾文笙告状这事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告的是什么,和二皇子有关,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事。
只有谭老国师心知肚明,微微笑了笑,没有作声。
建昭帝又问了问老国师这帮学徒进入玄音阁之后的安排,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道:“这些人来日都是国之栋梁,还望国师代朕悉心教导,促其成才。”说话间站起身来。
谭老国师应道:“圣上放心,老臣定当竭尽所能。”
坐了一天,建昭帝这显是呆够了,要回宫去。
可这时候,二皇子突然上前两步,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yù请父皇定夺。儿臣参奉京府尹陈颂明年老智昏,尸位素餐,能力不足以治理京畿重地,恳请父皇将其撤职查办,另行委任奉京府尹。”
众臣齐齐一滞,陈颂明年老是年老,智昏却不见得,单府尹就做了二十几年。
奉京是大梁都城,天子脚下,这府尹尤其不好做,一举一动都在上位者眼中。比如说今天,这么多臣子来伴驾顺便看热闹,他却需老实呆在衙门里办公。
陈颂明这是得罪二皇子了?
建昭帝也是一怔,复又坐了下来,道:“陈卿他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杨昊俭一本正经回答:“月前儿臣的山庄进了贼寇,据底下的人说,那贼人是一男一女,假冒秦和泽秦大人的一双儿女混进了庄子,想要劫持顾姑娘所说的那位戚琴戚老先生,bào露后杀死多名下仆护卫趁夜潜逃。儿臣当晚便知会了陈颂明,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陈颂明那里连贼人的毫毛都未查到。若只是没有进展到罢了,出事不久,当晚所有见过那贼人真面目的管家护卫相继bào毙,到现在人都死gān净了,儿臣只知道两个贼人相貌都十分出众,男的武功高qiáng,就算贼人当面,也没有人能认出来,加以指认。案子办成这样,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儿臣认为,陈颂明若非有意懈怠,便是同贼人有所勾结。所以想请父皇帮儿臣换个人来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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