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杨昊俭的山庄进了贼,深更半夜大张旗鼓地搜捕,大臣们很多都有所耳闻,建昭帝自然也知道。
只是涉及私下囚禁的乐师,杨昊俭原本不yù大肆宣扬,所以众人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若说冒名潜入山庄,还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害了几条人命,人都逃了还不依不饶地杀人灭口,这就太骇人听闻了。
奉京若是出了这样的大盗,必须赶紧想办法抓起来绳之以法,否则岂不是人人自危?
就是文笙听到杨昊俭这番话也不禁脸色微变。
钟天政出手真是狠啊,杨昊俭不会在这些事qíng上扯谎,那日上山的时候二人虽然蒙了面,可从到达山庄门口到由老管家陪着送进去,见过他二人真面目的多了没有,几十个怕是不止,他到是说到做到,全都灭了口。
杨昊俭连建昭帝回宫去都不能等,在这里突然提起这个来,是不是对她有了怀疑?
建昭帝看着群臣jiāo头接耳,皱起眉来,道:“陈卿今日不在,你回头上个奏章,容他自辩一下。不过这捉拿贼寇不能耽误,朕到可以先另行指派个人负责此事。”
他话音方落,群臣里面就有一个人主动请缨。
“万岁,微臣不才,愿意担此重任。”
文笙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用循声去看,便意识到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大仇人凤嵩川。
昨天晚上,文笙还想着待大考完了,接回师父,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办法除掉这姓凤的,省得贼心不死,老想着害人。
可这时候,不等她动手,凤嵩川到先一步跳出来了。
这时候的凤嵩川已经从适才刚听着文笙拿到状元时的愤懑尴尬中恢复过来,眼睛里露出急切地光芒,如同一只闻到了血腥的豺狗,看到了可以扑食的猎物。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接师父
建昭帝望着凤嵩川,一时犹豫未决。
说实在话,文笙并不怕凤嵩川得到这个差事。
凤嵩川会这时候跳出来,分明是自杨昊俭的话风里嗅到了什么,想借着这件事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文笙也正在发愁该怎么收拾凤嵩川。姓凤的若是就此缩起来的话,以两人实力地位的悬殊,她还真有些不好下手。
这个案子详加追查起来,不知道钟天政那里又会如何应对?
按说凤嵩川那也是建昭帝向来信重的臣子,主动请缨,建昭帝应该会顺势把这个差事jiāo给他,可不知建昭帝怎么想的,注视他片刻,突然转向一旁群臣之列,道:“嵩川你且等等,这事既是与秦卿家有些关系,叫他先说一说想法。”
今日无辜被牵扯进来的秦和泽刚好也在,贼人假冒他的一双儿女,他自是十分气愤,早在二皇子提到他的时候就呆不住了,只是他刚调任京官没有多久,还不熟悉御前的环境,自忖也没有皇子国公为他撑腰,不敢贸然出列。
此时被建昭帝点到,连忙越众而出:“圣上,贼人jian狡歹毒,利用臣刚来京城,二皇子山庄上的众护卫对臣的家小还不熟悉这一点来大作文章,着实可恶。事后又杀人灭口,接连做下大案,臣一想到这等穷凶极恶的歹人至今未逮捕归案,还在逍遥法外,实是夙夜难眠,臣不才,愿意担当缉捕这伙歹人的重责,只有早日抓住他们,才能安天下人之心。顺便也还臣一家清白。”
建昭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这件事就jiāo给你去查,奉京府尹全力配合,你要尽快将人抓住,朕想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làng。”
秦和泽领旨谢恩。
建昭帝才转向凤嵩川,和颜悦色地道:“此事既然牵扯到秦卿。你就不要同他争了。朕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jiāo给你去办。这段时间东夷屡次自海上进犯我东海诸州城,南崇小国也蠢蠢yù动,朕看司马符良吉平日里疲于应付这些事qíng。忙碌得很,像今天就无暇过来。符卿也那么大年纪了,jīng力有限,你去帮一帮他。”
凤嵩川呆滞了一下。这才连忙跪倒谢恩。
群臣也都颇为意外,事先毫无征兆。建昭帝竟是突对凤嵩川委以重任,派他去给司马符良吉做副手,看来品阶也会随之向上升一升。
这是照顾了李承运,感觉当众扫了凤嵩川的脸面。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建昭帝的想法不要说文笙想不明白,就是凤嵩川自己也是莫明其妙的。
他只知道老皇帝既然开了口,他调职的明旨很快就会下来。
打从现在开始。他要开始掌管兵事了,那可是大大的肥缺。很有实权。
万岁爷念旧,对他凤嵩川毕竟还是高看一眼的。
建昭帝说完,不再停留,即刻命令羽林军摆驾回宫。
圣驾走了,众臣子各怀心思,也陆续散去。
凤嵩川被一帮平素走得近的大臣簇拥在其中,闹哄哄地找地方庆祝去了,哪里还顾得上顾文笙中了状元。
此时前十甲的红榜已经贴了出去,整个奉京一片欢腾,玄音阁大街上简直比赶集还要热闹。
众学徒经过这一次大考,相互间已经颇为熟悉。
之前是对手,过完年后玄音阁开课,到时候就是同窗了,不管榜上有名的还是没名的,大家纷纷趁这机会请客,想要把人都凑在一起拉近一下关系。
文笙这边也有好几拨来请的,她婉拒了项嘉荣、杨兰逸等人,跟着李承运离开了玄音阁,又找来了云鹭,一起赶去二皇子的山庄接人。
这是文笙第二次来西山,李承运心qíng不错,指了他输掉的那座马场给文笙看,那马场自从归到文笙名下,她还从来没有来看过。
马场和程国公府的别院紧挨着,李承运道:“接到你师父和戚琴之后,我看也不用往别处安置,就叫他们先住到别院里,我派几个侍从保护着。”
文笙迟疑了一下,点头称谢。
师父王昔和戚琴两个月下来身体不知怎么样了,若是需要休养,国公府的别院无疑很合适,再者,秦和泽奉旨查二皇子山庄的命案,二老住在别处,必定要受到打扰,便是平安胡同纪将军那里都没有办法阻拦。
但若是住在李承运的别院,秦和泽就不得不有所顾忌,要查问也会十分客气。
随着李承运的车驾临近,二皇子山庄的守卫老早就通报进去,敞开放行。
上次过来,文笙冒充了秦家小姐,她在被人注视的同时,也着意记下了对方那一张张面孔。今日再看,果然一个面熟的都没有。
也不知道钟天政是怎么做到的。
文笙亲自确认了这一点,不禁暗忖今日建昭帝没有应允凤嵩川的请求,其实是帮着那厮躲过了一劫。
否则凤嵩川将矛头对准自己,说不定要跟着怀疑钟天政,而他又不摸钟天政的底细,岂不是等于自己找死?
如今老皇帝把他打发去给符大人做副手,这到是个麻烦。
别的不说,按姓凤的秉xing,必然要对纪将军如何带兵指手画脚,横加gān涉。
怎么才能除掉他又不脏了自己的手呢?
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有这种实力的不多。
谭瑶华是想都不要想了,他和谭家绝不会做这等事,若是知道了,只怕还要阻拦。
李承运也不行,他虽对凤嵩川有杀念,也不过是在那一瞬间,而且这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凡出手,必定留下破绽,她不能眼看着李承运因为谋害大臣落了把柄为人所制。
钟天政到是现成的人选,也有这等实力,只是他做事手段太毒辣了,文笙担心到最后反落个与虎谋皮的下场。
文笙每想到一人,便随即推翻,很快便将认识的人想了个遍,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还有谁可以?
文笙脑袋里灵光一现,到真想出一个人选来。
咦咦,有了,王光济,王十三!
王十三人就在京里,那小子胆子既大,武艺又高。
只是他和凤嵩川无冤无仇,要叫他动手,还需得好好筹划一番。
文笙坐在车里出神,前面车驾已经到了山庄门口。
二皇子杨昊俭早得了信,官司打到御前,对方是来接人的,他也没有心qíng再请李承运到山庄里坐下说说话,索xing带了二老在庄子门口等着。
一旁相陪的还有谭老国师的两个宝贝孙子:大公子谭锦华和五公子谭瑶华。
老三谭敏华和妹妹谭令蕙在山庄里等着。
文笙下车,顾不得同谭瑶华打招呼,叫了声:“师父!戚老!”几步抢到对面车前,撩开车帘,果见戚琴和师父王昔在车内相对而坐。
两个人都形容憔悴,大见苍老。
戚琴神色激动,见到文笙一时红了眼睛。
王昔板着面孔,神qíng颇为严肃。
文笙哪还在乎师父为什么又沉着脸,两手扶住他的肩头,上下打量,看他手脚齐全,浑身上下完好无缺,不禁大大松了口气,两臂用力,将他抱了一抱,道:“师父!”这一声带了浓浓的鼻音,几乎掉下泪来。
王昔明显不习惯徒弟如此亲热,低头望了下文笙的左手,问道:“手怎么了?”
文笙欢喜地回答他:“一点小伤,不碍事。”
她检查过王昔,确定他无恙,又回头问戚琴:“戚老,这两个月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戚琴苦笑了一下:“还好,叫你和云鹭跟着担惊受怕了。为把我们两个老头子要出来,可是吃了不少苦吧。”他顿了顿,又问:“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只看他这急不可待想要离开的样子,就知道两位老人家在杨昊俭的山庄里没少受罪。
文笙体会到他这种心qíng,自车内直起身子,见李承运和杨昊俭以及谭家兄弟正说着场面话,开口cha了进去:“国公爷,天色不早了,二老的qíng况都不是很好,不如先接他们回去看大夫,改日再来向二殿下以及两位谭公子道谢。”
谁都听得出来,她这话对谭家兄弟那是真心想要道谢,至于杨昊俭嘛,不来算账找麻烦就是好的了。
李承运知道文笙如此说话,必是那二老没有什么大碍,若是真的qíng况不好,可就不是急着走了,当下应了声“好”,口里同那几人道别。
云鹭和国公府的侍从们过来接手车辆,文笙就在这车里陪着。
此时谭瑶华过来,走到车旁,递了张帖子给她,含笑道:“听说你和钟兄适才被圣上点了此次大比的头两名,恭喜。”
文笙探身接过帖子,拿在手中打开来看:“这是什么?”
“后天我大哥做东,宴请玄音阁的部分乐师和一些通过了考试的学生。你这状元可不能缺席。”谭瑶华的语气中带着戏谑,更多的则是欢喜。
文笙合上帖子,郑重收好,道:“我一定去。”
谭瑶华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到时候再见。”
文笙望着他,真心诚意地道:“谢谢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琴名太平(saly1121和氏璧+)
顺利接到了师父和王昔,文笙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了,回去的路上,她忘了大仇人凤嵩川,忘了手上的伤,只是依偎在师父身边,这一刻,她看上去才像是个将将十七岁的小姑娘。
虽然师父话很少,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
真是的,怎么出了这么多事qíng,师徒两个经历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重新聚在了一起,老头子也不激动一下呢?
都不如送她去邺州的时候看着有人qíng味,那时候好歹还依依不舍的呢。
文笙忍不住嘟起了嘴。
她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师父说,说别后的经历,说她领悟了《希声谱》,说她这两个月遇到了多少次危险,差点jiāo待了小命,还有,她在刚结束的玄音阁收徒选拔中拿到了头名状元。
可老头子这不咸不淡的反应,叫人家怎么开口嘛。
渐渐的,文笙从和师父重聚的激动中冷静下来,觉出不大对劲来。
师父臭脾气也到罢了,怎么戚琴话也这么少?
王昔转了头问她:“可曾把我的琴也要回来了?”
文笙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当日王昔和戚琴被杨昊俭的人绑来京城,是连乐器一起的。刚才她光顾着看人是不是平安无事,哪还记得向杨昊俭要二老的乐器。
可这会儿都快到李承运的别院了,总不能再回去索要吧。
王昔还等着文笙回话,戚琴开口道:“快算了吧,你当那是什么地方,人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再说你早gān什么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王昔嘴唇嗫嚅,没有说出话来。
文笙心中一慌,伸手抓住了王昔的胳膊,急道:“师父,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王昔未答,低头突然看到文笙的手,皱起眉来。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文笙神色大变。
这个问题。方才初一见面王昔就问过她了,她也回答过了,这才刚过去一小会儿。师父怎么就忘了呢?
她再也顾不上旁的,抬头询问旁边的戚琴:“戚老,我师父他这是……”
戚琴忙道:“你别急。他在那庄子里面撞到了头,以前的事都还记得。只是眼前的事容易忘,人也没有以前反应快了。但是不胡涂。不信你问他。”
不用文笙问,王昔已道:“我没事。别回去找他们。”
文笙心疼得手都抖了,她坐在车里大叫了一声:“云大哥!”
带着哭腔的叫喊登时将车外头的云鹭吓了一大跳。
不但云鹭,连李承运都远远问了声“怎么了”。文笙咬着唇,好容易冷静下来,颤声道:“他们打了我师父。打他的头……”
文笙声音哽住说不下去,李承运还没见过文笙如此失态。吓了一跳,连忙吩咐身边侍从快马赶回国公府,去把范太医请来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