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知道他未起疑心,必不会再去找李大夫询问,便信口胡诌:“看了,李大夫说是受了凉,并无大碍,小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王述之点点头,抬眼看着他,轻轻一笑,“你在陆公子身边跟了多久?”
司马嵘早已从元丰那里套了话,应道:“八年。”
王述之搁了手中的笔,啧啧摇头:“陆公子待你不薄,我瞧着你对他却并不亲厚,这是为何?”
司马嵘面露尴尬,刻意做出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道:“小人心中感念陆公子的恩情,只是小人如今身在丞相府,自当一心一意侍奉丞相,另外,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王述之挑眉:“嗯?说说看。”
“陆公子曾说要将小人再讨回去,小人恳请丞相不要答应。”
王述之兴味盎然地勾了勾唇角:“你这么喜欢留在丞相府?”
司马嵘沉默。
王述之定定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这是要将陆公子的情意拒之门外啊。”
司马嵘故作踌躇,支支吾吾。
“陆太守将你送来,也是这个原因?”
“小人不知,或许是凑巧。”
“行了,别装了。”王述之笑意盎然,“你不来求,我也不会答应的。”
司马嵘抬眼诧异地看着他。
“以你的才干,屈居人下可惜了。”王述之抬手,指节在他额头敲了敲,笑道,“我若除你奴籍,允你自由出入幕府,你可愿意?”
司马嵘心底一震,虽说自己早已抱有这样的期待,可眼下来得如此突然,他竟怔住了。
“不愿意?”
“愿意!”司马嵘连忙答应,俯身跪拜下去,“丞相厚爱,小人定当尽心辅佐以为报。”
第11章
翌日,王述之下朝并理完政事后带着司马嵘直奔幕府。
司马嵘已被免除奴籍,王述之却依然将他留在身边使唤,也并未另外给他安排住处,似乎是有意让他身兼侍从与幕僚两重身份,因此二人依旧共乘一车,司马嵘不会骑马,如此倒也乐得轻松。
出了城门,王述之忽然拍拍自己额头,笑起来:“倒是忘了一件事,王迟,你原名叫什么?”
司马嵘虽刻意向元丰刺探过消息,可对于元生的过去仅仅一知半解,入陆府之前的事更是无从打听,只好硬着头皮镇定回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小人只知自己如今叫王迟。”
王述之听得直摇头:“不妥,不妥,王迟可是奴名,要改。”
“小人本就身份低微,是得丞相提携才有今日,更何况这是丞相起的名,小人觉得很好。”
王述之拿如意在他额头点了点,笑道:“怎么还小人小人的,去了幕府可别让人笑话。”
司马嵘忽觉额头发烫,有些不自在,忙改口道:“属下记住了。”
“嗯。”王述之满意点头,“那就不改名了,我再赐你一个字。”
司马嵘愣住,抬起头直直看着他。
王述之兀自思索,沉吟道:“迟,晏也,才高而气清,不如就叫你晏清,如何?”
说着抬起双眼,一下子望进司马嵘沉沉幽幽的眸子里,忽然觉得这双黑眸有着极深的漩涡,让人移不开目光,竟也跟着怔住了。
马车轻晃,碎光从竹制的帘缝中透洒进来,明暗交织里,二人互相对视,竟都有些出神,狭小的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
最后倒是王述之先醒过神来,笑了笑:“怎么成木头了?不喜欢?”
司马嵘忆起自己上辈子到死都是无字,不由心中酸楚,想不到本该由长辈放在心上的事,如今却由王述之提起,一时脑中有些纷乱,连忙垂眼遮住心绪,感激应道:“丞相有心了,属下很喜欢。”
王述之仔细看了他一眼,又倾身凑过去打量他神色:“你怎么了?”
司马嵘迅速收敛心神:“无事,属下只是心中感激。”
王述之点点头,未再多问。
二人到了幕府,下了马车,司马嵘目不斜视地跟随他走进去。
入了议事厅,很快便有一拨人迎上来拱手行礼,直起身后抬眼一看,见王述之身后跟着的少年眉宇不凡,气度隐现,不由齐齐愣住。
王述之侧身让开,抬手将司马嵘拉到身前,含笑道:“我身边这位名叫王迟,字晏清,往后与诸位便是同僚。”
司马嵘微微一笑,对众人躬身拱手,又在王述之的引见下与他们一一见礼,谦逊道:“在下初来幕府,若有行事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前辈多多指点。”
这些幕僚早就听闻有一名叫“王迟”的仆人很得丞相赏识,想不到如今这仆人竟已免除奴籍、出入幕府,不由大为惊讶,再看王述之的态度,更是不敢对司马嵘轻待,忙拱手回礼。
裴亮见王述之兀自入座,忙跟过去,低声道:“丞相,恕属下多言,王迟瞧着心气不低,恐非池中之物,您若是想要重用他,务必三思而后行。”
王述之轻轻一笑:“怎么?你还怕他闹翻天不成?志存高远方为男儿立世之本,王迟这样的正合我心意。倒是陆公子差点令珠玉蒙尘,如今看来,我可要重新审度他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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