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始终坐在神坛上,只留给痴心女孩们矜持的匆匆一瞥,周婷甚至觉得,这些男孩子和她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他们身上都会发光。
然而此时此刻,陆湛就坐在她的对面,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淡淡地向她诉苦,在某个瞬间,他身上的光芒似乎完全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周婷一点也不觉得失落。
陆湛喝完咖啡,店里的背景音乐正好播到张学友的那首《吻别》,他很久没在外面听过这首歌,来了兴致,起身向周婷伸出一只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请你跳支舞吧。”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莫说周婷不会跳舞,就算她是个高位截瘫也不会错过的。
她厚道地给陆湛打了一针预防针:“我手脚不协调哦。”
“没事,我带着你。”
陆湛搂住她的腰,在乐声中温柔摇晃。
“it’s easy take me to your heart”
(其实爱我真的很简单)
“standing on a mountain high”
(站在高山之巅)
“looking at the moon through a clear blue sky”
(看着月亮悬挂于清澈的蓝天)
周婷迟钝地凭感觉踩拍子,骆漫漫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煞风景的“啊呀”和“抱歉”,起先两个人还能勉强配合,到了后来,周婷越来越慌,舞步全被弄乱了,陆湛也无所谓,任她自由发挥着跳完这支舞。
骆漫漫坐着围观,有事没事嘘一下周婷跳得难看,周婷也不甘示弱地一一还击,陆湛倒是很安静,从容旋转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
许多年以后,三个人想起这支并不完美的《吻别》,都依然觉得,那是一副极其温暖而美好的画面。
“I should go and see some friends”
(也许我应该去和朋友们一起)
“but they don’t really comprehend”
(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don’t need too much talking”
(不需要太多解释)
“without saying anything”
(甚至可以一言不发)
“all I need is someone”
(我仅仅需要)
“who makes me wanna sing”
(一个能让我欢乐而歌的人)
第74章 “吻别”(下)
周婷算是圆梦了,骆漫漫送走她以后,把陆湛单独留下,对他说:“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陆湛:“去哪里?”
骆漫漫:“墓园。”
卫清欢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她的身体被烈火烧化,和地上的沥青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连骨灰也找不出来,陆湛没有办法,只好在郊区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供奉、碑文,都是这几年我自己赚了钱,一点点添置起来的。”,陆湛解开塑料袋,把袋子里的水果逐一拿出来摆好,“虽然还是寒酸,不过好歹也有个样子了。”
这片公墓里埋的全是横死之人,碑上的生卒年份短得可怕,陆湛一路走来,仿佛看完一部长长的悲情电影。
骆漫漫在一旁幽幽道:“你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吧?否则也不会去和苏婉佳谈恋爱。”
陆湛苦笑:“我妈生前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死后却无人问津,一个记得她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见我朋友吧?”,骆漫漫挑起眉毛。
陆湛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还能因为什么?”
“我妈说,阿姨生前真心的朋友不多,她算一个。”,骆漫漫跟着蹲下,用手擦去碑文凹陷处积下的灰尘。
“我妈怀上我的时候,阿姨特别高兴,还答应要给我起名字,但是她太忙了,一来二去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天南海北地跑,我妈也跟着她天南海北地跑,两个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我出生,护士让登记姓名,我妈才想起来,她一直没等到阿姨的名字。”
骆漫漫抽抽鼻子:“而且她也等不到了,阿姨已经没了。”
陆湛亦是神色黯然:“你叫漫漫,有什么说头吗?”
骆漫漫:“哦,我妈以前遇到过一个很灵的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水为宜,她又希望我这一辈子可以‘慢慢走’,所以就把慢改成了三点水的漫,小学里上语文课,老师问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一直都这么答。”
她拔高了一点声调:“但是前不久她才告诉我,其实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陆湛心中一动。
“我是随母姓的,就为这事,我爸妈当时吵得昏天黑地,最后我妈说服了我爸。”,骆漫漫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她说,不姓骆就没法成全这份心意,哎,对了,你会背苏轼的《浣溪沙》吗?”
陆湛陷入沉思:“以前学过,早就忘了。”
“细风斜雨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动人:“入淮清洛渐漫漫,人间有味是清欢。”
骆漫漫,卫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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