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点点头,打了声呼哨,又朝前方招了招手。很快有两名健妇策马奔来,到了近前,看到站在一起的公孙敖和卫青,视线一齐转向赵嘉。
“他们暂且留在畜场,找两件厚实的皮袄给他们换上,再找两双靴子。”
“诺!”
健妇答应一声,一人一个,将公孙敖和卫青分别抱上马背。
卫青还是个四头身,妇人抱起他时,下意识掂了掂,口中道:“怎的这般轻,怕还及不上一只羊羔。”
公孙嗷好歹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被妇人抱起时,颇为不好意思。
健妇爽朗笑道:“休要扭捏,我子比你大上一轮。老实坐好,莫要乱动。”
待到两骑飞驰而去,赵嘉收起轻松的笑,对卫青蛾道:“阿姊来畜场,不只是为了散心吧?”
“到底瞒不过你。”卫青蛾笑容微苦,跃身上马,“陪我跑一圈,然后告诉你。”
“好。”
马蹄声隆隆,一红一青两匹骏马如利箭疾射而出,眨眼的功夫已到百米外。
赵嘉刻意让了卫青蛾一个马头,少女却大声道:“阿多,尽全力,不用你让我!”
少女的声音在风中撕扯,赵嘉握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枣红大马撒开四蹄,瞬间超出半个马身。
“痛快!”
绕着草场跑过一圈,两人才渐渐停住。
卫青蛾骑在马上,大口的呼出热气,仰头看向天空,恰好有雄鹰飞过,发出一声嘹亮的鹰鸣。
“阿姊,好点了吗?”过了许久,赵嘉才开口道。
“好多了。”卫青蛾收回视线,笑道,“说起来也是我自寻烦恼。那些烦心事又不是才有,还是我自己想不开。”
“可是卫氏族人又来了?”
卫青蛾之父在县中为吏,几次随边军出塞,斩首不下三级,因战功受赏,积攒下数量不菲的钱绢和田亩,如今都在她的手里。
财帛动人心。
想到几个卫氏族人的嘴脸,赵嘉就不免心生厌烦。听少女提及“烦心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些人。
“阿多猜错了,不是族人,而是我母。”卫青蛾讽笑道。
“怎么会?”赵嘉面露诧异。
据他所知,卫青蛾同其母足有两年未见一面,还是后者主动切断联系。
“她的良人与人做赌,败尽家产。如今犯法,欲花钱赎罪,家中没有余钱,就到我这里讨要。更威胁我不答应,就上官寺告我不孝。”
“简直岂有此理!”赵嘉怒道。
“是啊,岂有此理。”卫青蛾的笑容更加讽刺。
如果母女情尚在,她不介意伸出援手。但是,对方多年不登门,如疫病一般的躲着她,如今突然上门,开口就要两千钱!
另有一件事连赵嘉都不知道。
当初卫母改嫁,不只带走了嫁妆,还从卫家带走大量钱绢。如非如此,赵氏畜场初创,卫青蛾就不会仅投万钱。
可惜她当时年纪小,卫母一手把控家中,没有留下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也是因为这件事,卫母才一直疏远她,遇到急事才再次上门。
“如其不肯罢休,阿姊打算如何?”
“两千钱的罪名不会危及性命,大多是黥为城旦,遇严者会笞三百。”卫青蛾甩了甩马鞭,冷笑道,“就算她上官寺告我又如何?自其改嫁就与我断绝联系,其良人同我非亲非故,我从未叫过一声继父,家中人皆知。纵我不出钱,也无人可以指摘。即使官寺真的判决,我宁花钱为自己赎罪,也不会给她一枚!”
“如她一直不肯离开,阿姊怎么办?”
到底是卫青蛾生母,真的赖着不走,难不成要挥着木棍打出去?真那样做了,解气归解气,可就真称了对方的意,扣死了不孝的罪名。
不过,如果能把人引到村寨外,他可以代替卫青蛾下手。
自从出了张通这档子事,赵嘉蓦然发现,与人为善并不总是能得到好结果。该心狠时就不能心软。
少女如他亲姐。
做弟弟的护卫姐姐不是理所应当?
“不若我到你家中躲几日?”卫青蛾笑道。
“阿姊,莫要说笑。”
“我如此可怜,阿多却不愿收留?”少女故作哀伤。
“阿姊,这个法子在我九岁时就不管用了。”
“你就不能装一次?”
“不能。”
少女收起哀伤,默默举起鞭子。
咻——啪!
赵嘉策动缰绳,一边飞驰而去一边笑道:“阿姊,要讲道理啊!”
“你这……”少女咬牙,貌似盛怒,眼底却含着笑意。又甩了一下鞭子,紧追在赵嘉身后。
一红一青两匹骏马驰过草原,沿途留下少年爽朗的笑声和少女佯怒的娇斥,伴着呼啸的北风,定格在时光之中。
“阿姊,如你不想再见她,我来动手。”
赵嘉的声音传入少女耳中,后者拉住缰绳,闭上双眼,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畜场内建有成排木屋,供熊伯和青壮健妇们居住。
靠北一间木屋内,卫青裹着一件皮袄,怀里抱着一只装有热水的皮囊,和公孙敖围坐在一个冒出热气的陶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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