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寺中的少吏有相同的感触,都对赵嘉刮目相看。即使之前心存疑虑,此刻也全部打消,
半月之后,积攒下的政务尽数处理完毕,官寺上下再不会被工作量压垮,赵嘉也终于能从案牍旁解脱出来,开始着手清点县中武库,补足手下属吏的缺额。
“之前匈奴南下,县武库内的甲胄和兵器都被调用,现下尚未补足。”县丞捧着一碗热汤,面容仍有些憔悴,但比起半月之前,精神好了许多,“赵县尉清点时,无妨对照官寺内的簿册,查明数量以便呈报郡中。”
“任命属吏可从都乡及都亭始。”饮尽碗中热汤,县丞轻舒一口气,“乡首、亭首,少吏征调实为重中之重。”
“此外,县中武备不能忽略,但也不能太急。”县丞顿了顿,正色道,“春耕之时,更卒青壮牵挂家中,操练未必专注。依我之见,无妨等些时日,轮番征召,以免引来民怨。”
更卒操练需依法度,但法外容情,只要不超过期限,大可以宽限几日。
边郡不比旁地,天灾人祸不断,每次匈奴南下,人丁都会减少。云中郡的情况还算不错,郅都辖下的雁门郡,人口的问题迫在眉睫。
为解决难题,郅太守主动向魏太守取经,在春耕开始之前,就派出军伍抓捕闲汉、无赖、游侠和野人。
周决曹曾为郅都属官,在他手下,斯德哥尔摩症患者层出不穷。留下一条命的须卜力也加入病友行列,和辗迟勇谈得十分投契。
对郅都来说,慑服区区无赖游侠,简直再简单不过。
云中郡实行劳动改造,还要给凶徒套上绳子,提防其逃跑。雁门郡无需如此,凡是见过郅太守的面,再狂妄的凶徒都会乖乖听话,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县丞为吏多年,见过各种突发情况,了解事情处理不好会引来的麻烦。他实是喜爱赵嘉,不欲他上任之初就栽跟头,这才会出言指点。
明白对方的好意,赵嘉很是感激,拱手道:“谢君教导。”
“赵县尉无需如此。”县丞摇头笑道,“你我同僚,本就当互相扶持。”
赵嘉再次拱手,点出两名少吏,离开官寺前往县武库。
目送赵嘉背影远去,县丞放下木碗,颇有几分感慨。
以他观人的经验,此子绝不会止步沙陵,日后定如大鹏展翅,必当一飞冲天。思及此,县丞不自觉看向案牍,想到赵嘉离开后,瞬间又会加倍的工作量,不由得一阵牙酸。
第一百零八章
县武库和官寺同在城东,整座建筑由夯土筑造, 四面围墙高近五米, 围墙内有隔墙, 将库房分作数间,分别存放铁器及青铜器, 并有一间库房专门存放凿、斧及尚未制成兵器的铁块。
围墙和隔墙皆开有门,东门直连一条狭长的隔道,道路一侧摆放拆卸下的车轴以及残破的木轮。十余张车板并排抵在墙上, 板上布满裂缝凹痕, 少数还有火焚的痕迹。
库吏获悉赵嘉到来, 连忙停下手头事,从值房中赶来。由于太过匆忙, 没留意脚下, 差点被横放的矛杆绊了一跤。
“见过赵县尉。”库吏将届不惑之年, 看守武库超过十载, 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由于边郡战事频繁, 他除了看守武库, 手下还有二十余名匠人, 专职打造和修补兵器。
随着汉骑开始配备马鞍, 库吏接到郡中命令, 将昔日存放大车的库房清理出来,专门存放马具。堆在隔道里的车板、车轴和木轮都是从库中清出。能用的继续修补,不能用的就只能当柴烧。
同匈奴一场大战, 武库中的兵器十去七八,从战场上搜集回来的,除少数可以修补,多数都需回炉重铸。
匠人们日夜忙碌,勉强将兵器补足三成。库吏再是心急,也无法将库房立即堆满。
乍闻赵嘉到来,知其必是为清点兵器,库吏捏了把冷汗,不断在心中默念,希望新县尉足够通情达理,不会上来就发怒,至少给他辩解的余地,容许他当面陈情。
库吏的心情写在脸上,赵嘉挑了下眉,表面不动声色,自马背取下簿册,开门见山,要求库吏带路,前往库房内清查。
“赵县尉这边请。”
库吏当先引路,穿过两扇门,进入存放长兵的库房。
库房内十分宽敞,长方形布局,木制的武器架成列摆放,约有三分之一架着矛、戟、戈等兵器,剩下的都是空空荡荡。
赵嘉走上前,随手抄起一杆长矛,试了试矛身的重量,其后又抓起一杆长戟。在他检查兵器时,库吏几次想要开口,奈何始终找不到时机,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走出第一间库房,赵嘉面上不见喜怒,也未因长兵的数量责问库吏,而是拿起一册木牍,详实记录下库内情况。随即让库吏继续引路,朝存放刀、箭、斧及骨朵等兵器的库房走去。
相比起长兵,刀剑的数量略微多一些,其中铁器更是占了大部分。
赵嘉拿起一把短刀,试过闪着寒光的刀锋,满意地点了点头。
匠人的手艺的确值得称道。无论铁器还是青铜器,都是无比锋利,吹毛断发。有的在战时破损,经匠人之手修补,比起新铸造的刀剑也是不遑多让。
短兵之后即为弓箭。
汉军配备皆为弯弓,制造时间长,修复也需要不短的时日。制弓匠人的手艺再是精湛,也无法大幅度缩短工期。一场大战之后,破损的弓箭难以在短期内补足。箭矢还能想想办法,弓身实在没有取巧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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