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景帝入葬阳陵。
王娡摆脱陪葬阴影,终于登上梦寐以求的太后宝座。因窦太后尚在,行事仍有几分顾忌,只是壮大家族之心再也抑制不住,几次三番找上刘彻,要为两个弟弟封爵。
“封爵?朕的舅父已为盖侯。”刘彻年已十五,经历丧父之痛,青涩尽数退去,整个人如宝剑出鞘,锋芒难掩,锐利迫人。
“我说的是田氏。”王太后不打算让步。
太子继位,封母族不是理所应当?
想当年窦太后入主长乐宫,兄弟不也尽数得封?
刘彻没说话,仅是静静地看着王太后。在后者心生不耐,正要出言时,突然站起身,道:“母后怕是不知,父皇临终前有旨,田氏兄弟无战功,不得封。”
“什么?”王太后愣在当场。
战功?
“非刘氏不为王,无战功不为侯。”刘彻单手按住佩剑,背对殿门,沉声道,“盖侯得封已是破例,田氏如想得爵,就去战场上获取吧。”
说罢,也不理会王皇后的愤怒,转身走出殿门。
目送刘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王太后僵硬片刻,突然站起身,扯散垂挂的绢帛,双臂用力,玉雕的屏风被推倒,当场碎裂在地。
让王太后愤怒的事不仅于此。
刘彻拒绝给田蚡和田胜封侯,更下令宫内,无官无爵者,无天子及太皇太后召不得入宫内。这就意味着,如果王娡要见田蚡,必须告知刘彻,或者请示太皇太后。
更糟糕的是,田蚡被人举发,在天子丧期内饮酒,证据确凿,被抓进中尉府。
就常理而言,田蚡是一白身,犯罪也不归中尉管。可谁让他是太后的同母弟,身为外戚,哪怕身无官职又没有爵位,中尉府也是照抓不误。
中尉宁成上任以来,一直都在摩拳擦掌,等待立威的机会。
田蚡落到他手里,势必会成为杀鸡儆猴的范例。掉脑袋不至于,脱层皮却是一定。
王太后得知消息,自是要寻上天子为弟弟求情。
不想命人去找了几次,刘彻次次不见人影。没办法,只能让人去找陈娇,陈娇倒是来了,态度十分恭敬,话中也没有隐瞒,告诉王太后,刘彻往苑林射猎去了。
“边郡送来十多匹好马,堂邑侯呈上新马具,陛下难得有闲暇。”陈娇轻声解释,“公孙太仆和平阳侯都在,母后无需担心。”
刘彻继位后,太子舍人公孙贺擢升太仆,掌管天子出行的马匹车舆,秩禄中二千石,位列九卿之一。前丞相刘舍就曾为太仆,足见其位之重,非天子心腹不能担任。
韩嫣和曹时也各有拔擢,前者官至上大夫,加侍中;后者奉武帝命掌少骑。彭氏子修入京后,同被选入少骑,随曹时练兵,很得器重。
在长安贵人眼中,少骑虽为天子班底,但多数时间都是伴驾射猎,随天子在苑林游玩,不值得过于关注。
只有真正深入其间,才会发现,这支将近五百人的骑兵,完全是依照汉骑精锐的标准在培养。除了没有上过战场,武器配备、列阵冲锋以及骑射对战均有过人之处。
刘彻所谓的射猎,实质是在练兵。
公孙贺去过边塞,亲眼目睹边军是如何操练,看过用真刀真枪训练的云中骑。归来禀于刘彻,少年天子感叹之余,决定朝中稳定之后,立即派人往边郡宣召,他要亲眼见一见率兵深入草原的魏悦和李当户,还有接连献上良法,于国有大功的赵嘉。
远在云中的赵县尉,尚不知自己即将被武帝召见。此时此刻,他正身处太守府,看着从西运回的一车车黄金、珠宝和香料,险些被晃花双眼。
在场的边郡大佬有一个算一个,被商队收获所驱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了黄金,为了公平和正义,必须尽快干死匈奴,打通西行商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队西行归来,所携精盐、绢帛尽数售罄。换回黄金、珠宝及香料一百四十余车, 并有骆驼三百头, 牛、羊、战马千余。
此外, 队伍中还多出数辆囚车,里面关押三十多名囚徒, 皆是身高体壮、容貌迥异于汉的胡人。其中有数名囚徒身着绢衣,形容狼狈,神情却十足凶狠, 显然身份地位不一般。
商队出行时, 队伍成员超过六百, 单护卫就有三百余人,通译更是超过二十。
如今归来, 满打满算, 成员不到两百八十。
出行的胡人死去大半, 辗迟勇受了重伤, 依靠须卜力熟悉胡骑分布,并仰赖汉骑拼命, 这两百多人才得以返回汉地。
囚车上关押之人, 部分是臣服匈奴, 大胆伏击汉骑的胡人;部分是游荡在商道之上, 靠抢劫为生的盗匪。
之所以将他们押回来, 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熟悉商道,了解分布在商路附近的番邦小国。如能取得详细口供, 对下次出行极有益处。
另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中的大部分臣服匈奴,知晓匈奴的兵力分布。审讯出详情,就能从容布置兵力,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商队抵达汉边,魏悦派骑兵沿途护送,直至进入云中城。
入城时,为免引起围观,商队成员张开麻布,将装载黄金珠宝的马车严密包裹,由护卫开道,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太守府,在正门前卸车,数百箱笼如数抬进府内,在前院堆成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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