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所言甚是。”景帝想了想,明白窦太后所言在理,没有再坚持。
母子俩说话时,王皇后、刘彻和陈娇候在殿外,阳信公主、渔阳公主和三公主立在三人身后。一同等候的还有程姬和贾夫人等后宫嫔妃,神情间皆带忧色,更有些许惴惴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开启,宦者宣天子口谕,召皇太子、太子妃及渔阳公主入内。
太子和太子妃被召唤,实为情理之中。
不见皇后值得深究,而召见公主的话,为何偏偏是渔阳?论理,渔阳公主非长,即使要见,也该为阳信才是。
面对或疑问或探究的目光,宦者始终不为所动。待刘彻、陈娇和渔阳公主先后入殿,再一次合拢殿门,将众人的视线全部挡在殿外。
“母后……”阳信公主既委屈又愤怒,遇上程姬等人的目光,只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羞恼不已。抬头看向殿门,对渔阳不只羡慕,更有嫉恨,对景帝隐生出怨念。甚至怀疑是窦太后说了什么,才会让景帝只召见渔阳。
王皇后攥紧阳信的手腕,不许她出声。视线上移,双眸定在殿门之上,似要穿透门扉,看清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殿内,刘彻、陈娇和渔阳公主正身行礼,皆被唤到景帝身前。
“阿彻,牢记我之前同你所言。”
“诺!”
“渔阳,助你弟。”
“诺!”
景帝身体前倾,拉住刘彻的手,放到陈娇手上。
“夫妻同心。”
陈娇俯身在地,向景帝稽首。
“谨遵父皇旨意。”
“善。”景帝欣慰点头,靠回榻上。
窦太后站起身,让陈娇和渔阳随她离开,独留太子在殿内,显然景帝还有话要吩咐。
“随我来。”
“诺!”
三人走出殿门时,王皇后等人立即向窦太后行礼。
窦太后目不能视,却无需人搀扶,脚步极稳。路过王皇后时,意外停住,无声站了片刻,未置一词,伸出手,立刻被渔阳和陈娇托住,由宦者引路,就此返回长乐宫。
待窦太后离开,王皇后已出了一身薄汗。
阳信和程姬等人也是大气不敢喘,再不敢勾心斗角,更不敢暗打机锋,全都老实地站在原地,哪怕有冷风卷过,亦不敢轻动。
因殿内仅有景帝和刘彻两人,宦者也被遣退,没人知晓这对父子究竟说了什么。
刘彻走出殿门时,眼底泛红,难抑悲伤。遇王皇后和阳信询问,视线扫过来,下颌绷紧,双眸黑沉,目光中尽是冷意。
“太子?”见到刘彻这般,王皇后心下咯噔一声,脸色微变。
三公主垂下视线,始终不发一言。
阳信心中不忿,眉心一拧就要开口,不想被三公主拽了一下,错过说话时机。
宦者恰在此时传景帝口谕,皇后及诸嫔妃各自归殿,无召不可至。阳信公主还平阳侯府,三公主往长乐宫陪伴太后。
此谕一出,程姬和贾夫人等立刻行礼退下,离开之前,看向王皇后的目光颇具意味。
“母后,父皇为何?”阳信公主脸色发白,不忿退去,心中惴惴不安。
王皇后没出声,力持镇定,转身返回椒房殿。三公主在殿前同母亲和长姊分开,遵旨意前往长乐宫。
待回到椒房殿,殿门合拢,王皇后终于坚持不住,浑身脱力,双腿虚软,当场瘫坐在地。
“母后,你怎么了?”阳信大惊失色,亲自上前搀扶。结果却被挥开,没站稳,后退两步坐到地上。
没理会阳信吃惊的神情,王皇后攥紧袖摆,口中不断低喃:“不会的,天子不会的,一定不会!”
景帝和刘彻的态度让她恐惧。
她想到一种可能:殉葬!
自高祖开国以来,尚未有皇后殉的先例,可在薄氏之前,也没有被废的皇后!
王娡很不安,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家人商量。
奈何王信封侯以来,入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有召也会不至。田蚡无官无爵,天子又下令闭宫,想进都进不来!
越想越是恐惧,王皇后犹如惊弓之鸟,命宦者宫人严守殿门,非必要绝不出椒房殿一步。
之前她盼着景帝召见,现如今却是怕被召见。唯恐见面之后,景帝会赐她一碗汤药,让她陪葬陵中。
王娡惶恐不安,阳信公主也被影响,离宫返回平阳侯府,主动放下身段,开始亲近曹时,希望能知晓刘彻的态度。
说起来可笑,她是太子亲姊,却要通过一个臣子知晓弟弟的动向。
阳信本就是骄纵的性子,又无窦太后一般的长者教导,出发点还带着私念,结果非但没能挽回夫妻之情,反而弄巧成拙,将曹时进一步推远。
在王娡的惶恐和阳信的愤怒中,时间来到正月甲寅,朝臣奉召入宫,共与太子冠礼。
皇太子成婚加冠,意味真正成人。
看着身着衮服,头戴冕冠的刘彻,景帝的目光中透出欣慰,苍白的脸上现出笑容。
“礼!”
乐声中,礼官的声音从殿前传出,尾音悠长,随风飘远。
在为太子加冠六日后,汉景帝刘启驾崩未央宫。
同月,刘彻继皇帝位,尊窦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陈娇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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