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端起蜜水饮下一口,开口道:“阿姊费心了。”
阳信心生不安,看向刘彻,不确定对方是否话里有话。
终归是自己的长姊,刘彻扫一眼曹时三人,见他们会意,方才压低声音:“阿姊,父皇驾崩,至今不过一年。”
字句犹如重锤,阳信瞬间脸色发白。
“父皇为何见二姊,不见阿姊?”刘彻盯着阳信,一字一句道,“阿姊如今可想明白?”
“我……”对上刘彻冰冷的双眼,阳信嘴唇颤抖,险些委顿在地。
不孝!
刘彻在指她不孝!
历史上,卫子夫是在建元二年得幸,由平阳侯府进入宫内。如今不过建元元年,且阳信和刘彻的关系未见得和睦。
如果阳信没有多此一举,以她稍早的表现,未必不能缓和同刘彻的关系。
怪只怪她太心急了。
景帝驾崩刚刚一年,她就着急给刘彻进献美人,无疑是出了一记昏招,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让姊弟间的裂痕变得更深。
雨停后,刘彻未在侯府停留,很快起驾回宫。
曹时倒是留在府内,却未至公主屋内,而是选择独宿。
曾在席间伺候的舞女和讴者回到居处,都是脸颊泛红,既兴奋又有些惶恐。尤其是伺候刘彻的舞女,更是辗转反侧,后悔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如果再好一些,能得天子宠幸,岂非一步登天!
卫子夫因嗓子受伤,未能在席间伺候。
比起其他落选的讴者和舞女,她的表现意外地平静。
在几名讴者向舞女打听天子是如何英武时,卫子夫走出屋外,立在雨后的凉风中,目光向远处眺望,那里是侯府的书房,也是平阳侯曹时最常留宿的地方。
平阳侯府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宫内。
比起既怒又惊、当日就想召阳信入宫的王太后,窦太后仅是摇摇头,全当是一场笑话,并不放在心上。
陈娇回到椒房殿,到底还存了几分少女心性,在脑中描绘阳信当时的表情,没忍住,直接笑倒在榻上。
刘彻走进殿内,就见陈娇鬓发微松,脸颊泛红,笑得不可抑止。
“娇姊这是怎么了?”大概是被气氛感染,刘彻也不免扬起笑容,道出亲昵的称呼。
“陛下来了。”陈娇坐起身,没说出因阳信发笑,只道在窦太后身边听到一件趣事,越想越可乐,这才忍不住。
“不能道于我听?”
“不能。”陈娇摇头,将一缕发拂到耳后。不想继续被追问,试着转开话题,提到入京的边军。
果不其然,提到魏悦和赵嘉等人,刘彻被转开注意力,谈兴更浓。
“算一算日子,应该快到了。”刘彻笑道。
“我听大母说,届时会有演武,能否一同去看?”
面对满脸期待的陈娇,刘彻不由得哈哈大笑,将她揽入怀中,道:“等演武结束,我讲与娇姊。”
陈娇点点头,靠在刘彻怀中,没有再出声。
建元元年六月底,自云中出发的队伍,终于如期抵达长安。
看到全身黑甲,刻意放慢速度,仍气势惊人,犹如洪流般的骑兵,特意来迎的少骑不由得心头一凛。
距离近了,扑面而来的煞气仿似有形。
坐骑感知敏锐,开始烦躁地打起响鼻。
距离城门尚有百余步,魏悦和李当户拉住缰绳,举起右臂。近四千人的队伍近乎同时停住,动作整齐划一。
旗帜立在风中,猎猎作响。
赵嘉策马上前,遥望巍峨的城墙,心头莫名一阵火热。
眼前就是西汉都城,长安!
第一百六十章
林苑位于长安城郊,本为秦时修建的苑囿, 其内有夯土纹瓦建造的宫室, 供帝王贵人射猎的园林, 以及休憩游玩的园池。
建筑虽有缺损,却是依山傍水, 规模宏大,足可见当年盛况。
苑内畜有兽类禽鸟,种类繁多。
一旦号角吹响, 野鹿成群奔跑, 雀鸟振翅而起, 铺天盖地。
汉高祖立国之后,鉴于多年战乱, 民生凋敝, 都城的百姓也少食果腹, 下圣旨, 将苑囿园池还于民,许百姓垦殖种粟, 打猎伐木。
武帝为建少骑, 收回苑囿土地, 取数县之地为猎场和训练场, 命少骑扎营训练, 勤习骑射。迁走的百姓得赏粟米绢帛,并于城郊另置田地。
这片广阔的苑囿即为上林苑前身。
两年后,规模宏大壮丽的建章宫也将兴建于此。
此时的林苑建筑尚未修葺, 多数仍为秦时遗迹。农人建起的木屋陆续被推倒,残留的地基被匠人巧妙修整,同挖掘出的沟壑浑然一体,成为骑兵障碍训练的组成部分。
边军抵达长安后,奉命驻扎林苑,营地距少骑营不到五百米。
演武定于十五日后,在此之前,赵嘉、魏悦和李当户将随边军同驻营内,不可随意走动。
宦者未言面君之期,三人都有准备。
演武之日,天子必当亲临。
届时,展现出边骑和步卒的勇猛果敢,博得天子好感,事情会更加顺利。
思及此,赵嘉定下心来,叫来随军的文吏和书佐,一道道命令发下去,迅速得以执行。
在屯长和队率的号令下,边军纷纷下马,卸车取来工具,将营地进一步平整,其后砸下木桩,搭起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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