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刘彻不缺钱。
少年天子已经了解到,铜钱堆在府库里,一直堆到串钱的绳子朽烂,并非上上之策。钱要流通方能为钱,于富国富民方能更加有利。
马邑一战,汉军围歼近十万匈奴,连军臣单于和王庭四角都差点翻船,直接被留在汉境。
西域番邦多方打听,获悉消息确实,立刻见风使舵,排队进长安朝贡。来人似乎在比赛脸皮厚度,你弯腰抱大腿,我跪地叫耶耶,一样给匈奴人装过孙子,谁不知道谁啊!
来使抱大腿的过程中,丝毫不顾忌匈奴使臣就在隔壁。万一惹怒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在长安不敢动手,回去的路上,分分钟能将他们砍成肉泥。
大概是感受到生命威胁,聪明的番邦使臣直接赖在长安,死活不走。不够聪明的,见到这种情况也开始有样学样。
反正长安有吃有喝,市集繁华,留在此地完全不亏。
国主还等着消息?
天高皇帝远,爱哪哪去!
丝绸之路上,百十人就能成一小国。国主和村长直接挂钩,抗命不遵压根不叫事。
主管外交事务的大行令王恢外出公干,和太农令韩安国作伴,率军南下砍人。
留下的属官脾气再好,遇上这样一群厚脸皮滚刀肉,也会额头爆青筋。从好言好语、用词委婉到一天撵三遍,就差用脚踹出城门,耗时不过短短几天。
奈何方法用尽,对方硬是赖着不走,拖走也要抱门扇。
这样的情形,说出去未必有人信,偏偏真实发生在长安。如果赵嘉早半日入城,必能亲眼一睹盛况。
番邦使臣贪恋长安繁华,耍赖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如之前所言,能派来长安的都不傻。和匈奴使臣住隔壁,被对方知晓自己此行意图,不用说,回程途中肯定有刀锋等着自己。
既然如此,无妨在长安多留一些时日。
匈奴人一天能等,十天半个月继续等,三四五个月还能等?
他们偏不相信,草原诸部不稳的时候,这些匈奴人会一等数月。若真执着至此……大不了他们扎根长安,直接不走了!
因为王恢不在,关于使臣的奏疏,大多会送到天子面前。
刘彻起初看得有趣,可连续两三个月下来,真心不是一般的烦。要不是被窦婴和卫绾劝阻,难保不会派兵,将赖在长安的使臣全都扔出去。
挨着人头数,最晚的一个也是半月前召见,根本不存在错扔的问题。
可惜这事做不得。
卡在西域商道的小国,对汉朝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以及开辟更广阔的市场和贸易渠道起到关键作用。不用窦婴和卫绾再三劝说,刘彻也知晓其中厉害。
委实不想给自己添堵,干脆将相关奏疏全部推给卫绾,并大方托付信任。
“丞相,朕信你!”
顶着“老朽”光环的卫绾耷拉下眼皮,不能公然推卸天子赋予的重任,不代表不能划水。请来掌副丞相的御史大夫,奏疏一推,开口即道:“我信你!”
面对内容千篇一律、堆得小山一般的奏疏,直不疑再是低调收敛,再是性情淡泊,也控制不住想爆粗口,问候一番工作全扔给他、自己装老怠工的卫绾。
历经三朝?
巧了,他也是。
年长?
更巧,他同样是。
掌副丞相?
不假。可他怎么记得,某卫姓长者还是丞相?
两位加起来将近一百五十岁,德高望重的长者掐在一起,场面可谓相当壮观。最要命的是,万一哪个掐不过,倒地碰瓷,问题可就大了。
见机不妙,刘彻借口开溜,留下身为大将军的窦婴,被两人抓住,一边一个,委实挣脱不得。
看向空空如也的矮几后,素来行事沉稳的魏其侯陡生暴力情绪。
汉朝外戚和天子处不好,果真不是没有缘由!
翌日朝会,魏其侯周身笼罩低气压,头顶黑气近乎有形。朝中百官无不敬畏,感叹大将军威武霸气。
窦太后在宫中听闻,以为窦婴犯糊涂要生事,不顾病体,召他进宫一顿训斥。待窦婴转述完毕,方知是自己误会。可想起事件起因,老于世道的窦太后也难免哭笑不得,迟迟未再言语。
倒是陈娇没忍住,掩口轻笑出声。
殿外的刘彻听完大半对话,不想给自己找霉头,麻溜跑回未央宫,继续处理公文。
“君在南地,不知我之苦。”
好不容易见到能倾诉之人,刘彻不忙着补绘地图、询问战况,反而一边韩嫣,一边曹时,开始大吐苦水。
赵嘉听得嘴角直抖,用尽全部自制力,才维持住正常表情,没有当场“失态”。
眼角余光瞄向魏悦和李当户,发现前者风光霁月,后者严肃正直,貌似半点未受影响,不免开始自我怀疑,果然是修炼不到家,还需继续努力。
事实上,魏悦且罢,如果他细看李当户,会发现对方“正直”的表情近乎僵硬,不敢做分毫动作,否则必然当场破功。
苦水吐完,话归正题。
刘彻命宦者展开地图,并取绢布及绘图工具,一并交给赵嘉,由他亲手绘制百越地图。特别是南越和闽越,对这两块新纳入版图的土地,刘彻极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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