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一见这架势,知道他们一定有话要私下说,便向两人作了一揖:“婶子好,姑娘好,我叫叶昕。”
叶昕本来想将陆诚的阿母唤作大姐,因为这女子瞧着岁数不大,顶多也就三十来岁。但既然陆诚管自己叫大哥,那他再唤陆诚母亲大姐,显然不妥,于是改了口。
陆诚的阿母何氏盯着叶昕的眼睛愣了片刻,慌忙抹了把眼泪:“叶郎君,怠慢了。诚儿,快带郎君好好看看。”看来这家人很缺钱,否则按她们刚才那样的哭法怎么会还想着要顾着房客。
“哎!”陆诚答了一句,“叶大哥,你的屋子在这边。”
叶昕不多言语,又对那对母女行了个礼,才跟着陆诚去看房子。即使弄不清楚这朝代到底是中国的哪个朝代,可古代素来多礼,多对别人行礼总归不会错的。
房子的确朝南向,现在日上中天,正是光线极好的时候。推门而入时,能瞧见阳光将整间屋子照得通透明亮。
房间大约能有十多个平米,家什也很简陋,一张木床,一个木箱,一个矮桌还有一张矮脚凳,都颇为陈旧,但胜在非常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自己一个人居住,绰绰有余。
叶昕很满意,当场就和陆诚敲定了。
虽然是租住在别人家里,并非独门独户,可能在某些事上不太方便,但好在日常起居若遇见麻烦事,也能找房东商量一二。
叶昕本来就带着行囊,现在确定了住处,相当于直接拎包入住。
见陆诚面露担忧,叶昕也不留他继续问话,反正来日方长,搞定住处他心里已经落了一块大石,后面的等陆诚方便时再问就行,于是劝他:“你若有事,自去与你家人相商便是。不用顾虑我。”
陆诚不再客气,惭愧道:“多谢叶大哥体谅。我去去再来。”
陆诚一走,叶昕放松下来,才觉有些困倦,便想要先洗把脸睡一会儿。见屋里有个木盆,但是没水,他就拎起木盆,想去院子里的井旁打点水洗把脸。
院子很小,四角见方,格局倒是颇规整。叶昕估摸了一下,约莫能有十平米出头。
院中偏西角落有一口水井。
叶昕走过去想拎桶水上来,却听到旁边的屋子里传出那妙龄少女的哭声和何氏的说话声。
“诚儿,你说可怎么办啊。李匠头说,若到下个月初还不还钱,就要让宜儿去做妾。”西边屋中,何氏一边抹泪一边哽咽说道。
想到李匠头那肥胖臃肿的身形,陆诚气得脸通红,一拍桌子,恨声道:“哼!我道这老贼厮当初怎么那么好心,主动借钱给阿父瞧病。眼下阿父新丧不过三月,他便如此逼迫我们,原来是觊觎宜儿许久了!”宜儿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岁,又长得俏丽可爱,怎么能任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宜儿下月便要及笄,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何氏不由悲从中来,捶着胸口哭道:“若早知如此,我们当初才不受他的恩惠。”
李匠头是清河陈氏家的奴仆,清河陈氏三代为官,在寿春已算是一等士族门阀。以陆家这样的平头百姓,连陈氏一族的奴仆都不敢得罪。这年头可真是富家人的狗儿都比平民有权有势。
一旁的陆宜靠着何氏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嘴上却不示弱:“阿兄。我才不要嫁给李匠头。他都能做我爹了!我宁可随你去街上卖饼,也不要嫁于人做妾!”
三人气归气,可一时也别无他法。当时阿父得了伤寒,一连拖了两月余不见好转,不但花光了家中积蓄,更是欠下六千钱的巨债。
李匠头原本借给他们钱,他们还很感激。当初两方说好的,半年后再还钱,谁想到阿父刚下葬一个多月,李匠头就有事没事的过来闹腾,这一个多月以来,越闹越凶,非得陆宜凑前给他说好话,他才肯回去。直到眼下陆宜即将及笄,他便露出了真面目。
陆诚一家起早贪黑拼命攒钱,到现在仍有四千余的债务未偿清。
屋外阳光灿烂,屋内却一片愁云惨雾。
“对了。诚儿,你租屋子给那郎君,一月几钱?”何氏像是想到什么,也顾不得哭了,突然抬头问道。
“呃……三、三百钱。”陆诚心虚道。叶昕容貌着实让人惊艳。陆诚当时脑子一热,两眼一懵,便将房钱给减掉一百钱。
何氏身子一晃、眼前一黑,眼泪又涌出来,哭着斥道:“怎么才三百钱啊!我们这屋子虽简陋,可在这地段,好歹也要四百钱啊!你怎么也不回来与我商量商量!”
家中境况不比陆诚的爹在世时了,眼下如此艰难,陆诚也知自己任性做错了事,垂头丧气地问道:“那……怎么办?我再去与叶大哥商量一番?”
“不可!”何氏严厉道:“一约已定,怎可出言反复?此等小人行径,足叫人不耻!”
陆诚见何氏面色不虞,亲妹又哭得两只眼睛和小兔子似的,心中又悔又愧,噎了半晌,一言不发。
何氏琢磨半晌,忍痛道:“若实在熬不过去,那便把房子卖了抵债吧。”说着,三人又是一阵痛哭流涕。
陆家三口情绪激动,陋舍隔音不佳,叶昕在门外一不小心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楚。
这家人很是实诚厚道啊……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陆家也要坚持守信。叶昕心中感慨自己遇到了好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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