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出现鱼肚白,安骏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轻手轻脚起床穿好衣服,叠了被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背起包,他最后看了眼这间住了三天的小房间。
出了楼道,迎面遇上晨练的人,擦肩而过时他甚至能看清那人额头的汗。
街边的早点铺前站满了人,烧得乌黑的铁锅里盛着人们争先购买的水煎包,安骏吃过一次,味道很差,但是,便宜。
被烟薰得发黑的小屋里摆了几张桌子,桌上是用过的碗筷,地上满是卫生纸,食物残渣,苍蝇飞进来,四处乱蹿。
小陈也是这里的常客,吃完拿餐巾纸随便一抹,背起包,迎着晨光,对自己说一声,走吧!
走吧!
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坐上早班车,安骏挤在一群昏昏欲睡的人中间,给小陈发了条微信。
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谢谢。
他在枕头上放了三百块算作这三天的生活费。
小陈的生活看不到未来,他也只是个过客,没有给他鼓励或者劝他放弃的资格。
他只是个,演员。
苏棋接到安宁的电话便匆匆赶往片场,一路上他想了一堆要骂安骏的话,这小子是翅膀长硬了,敢这样涮他,看来不立立威是不行了。
赶到片场,安宁迎出来,说早上才接到安骏的电话,让她到片场去。
她比苏棋早到一会,问安骏这几天去哪了,他只笑笑,没有回答。
今儿上午有他两场戏,这会儿刚化了妆换了衣服。
秦姐接到马导的电话,好奇心起便来了片场,遇上苏棋,她笑着说:“走吧,验收一下你的废柴兄弟这几天的成果。”
苏棋脸上的笑很难看,尤其在看到安骏时,一瞬间就垮了。
霍文的戏刚刚结束,他喝了口水便直奔安骏来了。
“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刻意化的?”
造型师很委屈,安骏淡淡回了句:“没睡好。”
霍文:“有信心吗?其实你的表演已经很不错了,过于精益求精也会产生吹毛求疵的反效果。别勉强自己。”
不善言辞的安骏只是点点头。
如果不是那种真诚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他骄傲狂妄到不把前辈的话放在心上的错觉。
“各部门做好准备,action!”
场记板一敲,缓缓睁开双眼的吴斌再次来到了这个竞争激烈的残酷世界。
他包揽了公司里所有的脏活累活,经理的办公室他一天打扫两次,每位同事的桌子他都擦得干干净净,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友好,天真地以为大家能够早日接受他。
直到他挽起袖子疏通女卫生间的马桶时,听到了卫生间外传来的低语。
他是个只会每天拍领导马屁的家伙,工作做不好,只能用杂物来代替。公司还真有钱养得起闲人,跟这样的人拿一样的薪水真够气人的。
吴斌呆呆望着手中的水拔。
卫生间外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手中的水拔掉在马桶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看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自己,不伦不类,糊里糊涂。
他想笑,笑不出来。
长长的叹息从口中发出。
忙了一上午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下唇裂了口,沁出血丝,他抿了抿嘴,嘴里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他咬紧了下唇,阻止血再渗出来。
一滴汗滑落额头,外面响起了同事的声音,他抬手抹去了汗,笑着回应外面的人。
他重新拿起了水拔。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是对的,是进?是退?是改变?是放弃?
他挣扎着、彷徨着,他,也在努力着。
表演到这里就该结束,马导却忘了喊停,秦姐的目光变得复杂,霍文勾起了笑,苏棋像定住一般,无法移开目光。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真正的表演是什么,他多少有些感悟。
看似一模一样的表演,却在不经意间有了改变。
在细节敲打方面,安骏迈出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在助理提醒下,马导叫了停,安骏放下水拔,站起身,嘴角的血丝又沁了出来。
在工作人员的眼里,他的表演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精彩,但霍文明白,这小子,终于有了些领悟。
小人物的心酸、无奈、挣扎不是靠想像靠演的,只有亲身体会才会抓住一二,慢慢琢磨,把它融入自己的表演中。
霍文要体会这点用了很久的时间,而安骏,仅仅三天,便找到了一丝感觉,不得不说,这小子,很有实力。
假以时日----
面无表情的安骏走过来,安宁迎上去,擦了擦他头上的汗,霍文笑看着他,“你夸下海口,结果只有这样,真让我失望。”
当师父的,不能让徒弟骄傲了。
安骏却不气馁,迎着他的目光,“我会努力,我还会进步。”
霍文被口水呛了一下,有人脸皮这么厚吗?安骏一向不按牌理出牌,他不该拿正常人的思维去应付他。
“行,你慢慢努力,下次没进步就别来见我了。”
秦姐的目光瞟过来,注视了他一会,便和马导聊起了下场戏。
霍文回椅子上休息,安骏转过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苏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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