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要暗害长生,舅老太爷一家的嫌疑最大,可是老太太护着,只能不了了之。”纪晓棠就对谢怀瑾道。
“可恶!”谢怀瑾就道,怒意显于颜色,显然是替纪晓棠不平。
谢怀瑾xingqíng温和。极少发怒。
“是很可恶。”纪晓棠点头。
谢怀瑾忙就又仔细地将纪晓棠打量了一遍。发现纪晓棠脸色尚好,也并不见瘦,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父亲说这是家宅隐私。不让我问你的。可是我忍不住。晓棠,我替你担心。”
“你还担心有人要害我吗?”纪晓棠故意轻松地道。
“我就是担心。”谢怀瑾立刻就承认了,“另外,我、我也心疼你。晓棠。这些日子,你一定cao了许多的心。娘说。你如今帮婶子管了多半的家务。”
谢怀瑾这样真qíng流露,纪晓棠一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家大业大,人多事杂,哪一家都差不多。不是有句俗话。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纪晓棠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
“晓棠,我家就不一样。”谢怀瑾立刻就道。“我父亲没有兄弟,我娘也只生了我。以后。我们只一家一计过日子,不让你烦恼。”
“怀瑾哥哥,你不怕羞!”纪晓棠就道。
谢怀瑾这才察觉失言,顿时就红了脸。
然而此刻只有他和纪晓棠两人,他虽红了脸,却并不十分窘迫,脸上还带着笑。谢怀瑾此刻笑的样子,就有些傻。
即便是有再多的话要说,分别的时刻还是来到了。
“明天不能去送你……”纪晓棠就对谢怀瑾道。
“你要去送,我也不肯。”谢怀瑾就道,“我明天天不亮就得启程。”
“怀瑾哥哥,你一路保重,早点儿回来。”
“我会的。”
……
送走了谢怀瑾,很快就到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启程的日子。
临行前,纪晓棠嘱咐纪二老爷。
“爹爹,我和小叔不在,爹爹只管按咱们的计划安排下去,却不要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一切都等我和小叔回来,到时候咱们再收网。”
纪二老爷留在家里,主要是护住一家老小,不让人有机可乘。
纪二老爷点头。
“放心吧,爹爹知道厉害。你和你小叔也要万事小心。”纪二老爷嘱咐纪晓棠。
“爹爹只管等小叔的好消息!”纪晓棠告诉纪二老爷。
“好!”纪二老爷就笑了。
……
纪晓棠坐车出了清远县城,等上了往任安城的官道,纪晓棠就弃了马车,骑了白兔,与纪三老爷并辔而行,边走边说话。
白兔,就是祁佑年送给纪晓棠的那匹白马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纪晓棠取的,因为这马一身毫无杂色的雪白长毛。而白兔,也正是始皇帝的七匹名马之一。
白兔果然是经过训练的良种马,不仅驯服听话,且脚力惊人。
“这次到了府城,我也得跟阿佑说说,让他给我淘换一匹这样的马来。”纪三老爷瞧着白兔就有些眼馋,“我知道,这事不容易,我也不催着他现在就要。他如今是千户了,比过去还方便许多。我不信他真用心,就淘换不来。”
“便是军中马场的马,我多使些银子,总能办成。”纪三老爷又说道。
“要军中马场的马,并不十分难。真要白兔这样的,只怕很难。”李师傅在两人身后,就接过话茬来。“白兔这样的马,就是在军马场中,也是难得的。”
“实在找不到白兔这样的,略微差些的,也将就了。”纪三老爷无奈道。
李师傅一笑,不再说话。
第一天依旧天未黑就投宿,第二天天亮后启程。
秋高气慡,天高云淡,看官道两侧层林尽染,不觉心旷神怡。一路行来,渐渐地,已经能看到穆家寨的山峰和密林。
就在穆家寨的密林前,站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人一身玄色锦衣戎装,正在往这边翘首张望,正是祁佑年。
“阿佑!”纪三老爷远远地就看见了祁佑年,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
纪晓棠自然也瞧见了祁佑年,她轻轻一提缰绳,白兔立刻撒开四蹄,不过转瞬的工夫,就追上并超过了纪三老爷。
祁佑年这个时候也看见了纪晓棠,就骑着马迎了上来。
两匹马很快就跑了个面对面,因为跑的急,到了近前,两人虽拉住了缰绳,但两匹马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相互打了个转,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有风chuī过,扬起纪晓棠鬓边的发丝,落叶仿佛蝶舞。
纪晓棠笑着看祁佑年,一面扬手拂开飘到眼前的发丝。
祁佑年看着纪晓棠,眼神炙热,一时竟忘记了招呼。
不远处,纪三老爷忽然拉住缰绳,让马缓缓前行。眼前的景色太过美好,纪三老爷竟不想上前惊动。
静默了片刻,还是纪晓棠先回过神来。
“阿佑,别来无恙。”
“晓棠,你也安好吧。”祁佑年说着话,竟伸手过来。
纪晓棠微微一愣,却并没有躲开。祁佑年的手伸到纪晓棠的鬓边,轻轻地摘下一片落叶。
原来是有落叶沾到纪晓棠的头发上了。
这个时候,纪三老爷才慢悠悠地赶到了,笑着跟祁佑年招呼。纪三老爷的笑容有些促狭,带着些深意打量着祁佑年。
祁佑年忙收回手,飞快地将手中的落叶塞入怀中,这才跟纪三老爷招呼。
祁佑年就告诉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因为穆洪和穆家兄弟都有差事,今天只有他带着人来迎接两人。
“这么巧!”纪晓棠还未说话,纪三老爷先就挑眉道,“那就有劳阿佑了。”
纪三老爷的语气有些奇怪,祁佑年gān咳了两声,只假装并未觉察。
这个时候,纪家的车马都已经到了近前。祁佑年就将他带的兵丁从密林中叫出来,两下人马合在一处,穿过穆家寨,直奔任安城。
“穆家寨最近可有什么风声?”骑在马上,纪晓棠问祁佑年。
白兔是祁佑年亲自训出来的,跟祁佑年的大黑马就非常熟稔。两匹马跑起来不点儿几乎一致,还经常将脑袋凑到一处,互相喷喷鼻子,处的十分融洽。
“穆家寨并没什么动静,不过山匪的事qíng,已经有了头绪。”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大喜。
“查出什么来了?”
“这股山匪,自名为杀破láng。”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杀破láng
听到杀破láng三个字,纪晓棠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祁佑年查的不错,那股山匪的的确是自称杀破láng。查到了这一点,这股山匪终于算是露出了冰山一角。
杀破láng是紫微命格的一种,当七杀、破军和贪láng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láng”格局。杀破láng格局预示着一种动dàng和变化,主天下易主。
而这股山匪之所以自称为杀破láng,还有一层意思。
杀破láng共有三个首脑,据说除了杀破láng中极少的骨gān,没人见过这三人的真面目。这三人真实名字不详,分别号七杀、破军和贪láng。
祁佑年目前手中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多,但已经足够让纪晓棠激动。
杀破láng神秘的有些匪夷所思,甚至不像山匪。前世的时候,直到这股山匪出来作乱多时,世人所知的也不过是如此。祁佑年现在就能揭开这冰山之一角,可见是费了许多的工夫。而且,即便是再神秘,只要被抓住了马脚,就距离现行不远了。
纪晓棠对于祁佑年所说的两年之期,更添了几成把握。这少年的自信,并非出自于狂妄,他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一群山匪,若是无知附会也就罢了。否则,以这三颗煞星自命,其志不小。阿佑,你也读《易》,这三颗星汇聚,主的可是山河动dàng,天下易主!”纪晓棠听完了祁佑年所说的话,就故意说道。
纪晓棠这样说,是希望给祁佑年一些警示。她非常清楚。这股山匪如此命名,绝不是无知附会。他们在大秦内忧外患之际挑起gān戈,就是为了逐鹿中原,天下易主。
这天下谁做主,纪晓棠其实并不在意。但是群雄逐鹿,遭殃的却是百姓,就是纪家这样富甲一方的士绅都不能幸免。
纪晓棠曾经离乱。推己及人。她绝不愿意这天下乱起来。
祁佑年的神色微微一动,他深深地看了纪晓棠一眼。
此时,两人离前面带路的兵丁和后面的纪三老爷、李师傅等人都有一段距离。也正因为如此,祁佑年才肯将这样秘密的事qíng说给纪晓棠听。
而纪晓棠之后的反应,则是触动了祁佑年。
祁佑年前后看了看,就轻轻提了提缰绳。两匹马靠的越发近了,祁佑年的腿甚至可以碰到纪晓棠随风飘起的裙角。
“据我探查。那股山匪处处古怪,绝非一般牵qiáng附会的山匪可比。……我也有此担心。”祁佑年略压低了声音道。
纪晓棠本来还担心祁佑年认为她小题大做,见祁佑年竟能见识到此,纪晓棠心中更加欣慰。
“阿佑。你该知道。如果正如我们所担心的,那这股山匪可不容易对付。只凭你一个人,还有任安府卫所的这千名兵丁。只怕有些勉qiáng。”
祁佑年正色点头。
如果真像他所担心的那样,对方就不是山匪。而是反贼。要剿灭这股反贼,自然不是任安一府一县的事qíng。
“我有心理准备,”祁佑年告诉纪晓棠,“到时候自然会另外调集兵马。”
兵力充足,另外统帅也很重要。而且,这其中还牵涉到纪家,纪晓棠不能没有她自己的想法。
“到时候几府的兵丁合在一处,未必就肯听你或者我外祖父的调遣。阿佑,你的志向和才gān,都不应该止于做一名千户。”纪晓棠说道。
两人其实相识的时间还不长,如果单单以这个论,他们之间已经说了许多jiāo浅言深的话。
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多年之后,他们回顾往事,才会真正的意识到,他们可以说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两个人一见如故,一切都刚刚好。虽然一个心里压着许多事,另外一个肩上肩负着重担。但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本能的信任对方,那些不肯为外人道的事qíng,也都愿意与对方分享。
祁佑年就笑了,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里面是异样的光彩。
“当然不是。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手握虎符,统领天下之兵将。”祁佑年朝纪晓棠笑了笑,笑容中似乎带了一丝促狭,似乎是他这句话完全可以当做玩笑话来看待。
但是纪晓棠并不认为祁佑年是在开玩笑。
“阿佑,我等着那一天。”
纪晓棠说的这样郑重,反而让祁佑年愣怔了一下。
愣怔过后,心头流转的是满满的欣喜。
“好。晓棠,我们一言为定。”祁佑年看纪晓棠。
纪晓棠就伸出手来。
祁佑年见了,也伸出手。
纪三老爷这个时候就赶了上来,正好看见纪晓棠和祁佑年击掌,纪晓棠笑意嫣然,祁佑年神采飞扬。
“你们这是击掌为信?约定了什么事了?”纪三老爷挤进纪晓棠和祁佑年两马中间,笑着问道。
“小叔去问阿佑好了。”纪晓棠一笑,扭脸去看路边的枫林景色。
纪三老爷果然就转向祁佑年。
祁佑年也是一笑。
“暂时不能告诉小叔。……说出来,怕就不灵了。”
“切!”纪三老爷左右瞧瞧,就看出这两个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告诉他的。“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我等着,就不相信你们能有什么事瞒过我去!”
这样说着,纪三老爷还不解气。即便心里有气,那也是万万不能跟自家小侄女发的,错的自然是祁佑年。
“阿佑,你小子等着,不信你没有求我的时候。”纪三老爷说着,给了祁佑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在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鞭子,扬长而去。
“小叔生气了。”祁佑年看着纪三老爷跑到前面去了,就对纪晓棠道。
纪晓棠只是笑。她当然知道,纪三老爷并不是真生气。
但是祁佑年却似乎对纪三老爷的qíng绪很是看重。
“这可怎么办,晓棠,你教我,怎么哄好小叔?”祁佑年就问纪晓棠。
“要哄小叔,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纪晓棠就道。见祁佑年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不觉又是一笑,“方才小叔还在说……”
纪晓棠如此这般跟祁佑年说了。
祁佑年似乎就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却是好办。”祁佑年就追上了纪三老爷,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不过一会的工夫,纪晓棠就听见了纪三老爷慡朗的笑声。
从背影看去,纪三老爷正拍着祁佑年的肩膀,两人又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了。
纪晓棠微微一笑。
果然秋高气慡。人的心qíng也容易跟着慡朗起来。
临近傍晚,一行人终于来到任安城下。进城之后。祁佑年就先带兵丁回了卫所,说是一会再到穆家聚齐。这边早有穆家打发了家丁将两人接住,径直往北官坊胡同穆家大宅来。
到了穆家,除了沈氏、张氏、穆万杰。穆洪父子三人也已经从卫所回来,正等着叔侄二人。不同于第一次来府城,这次双方见面更觉亲热。说说笑笑就往内宅上房来。
到了上房,双方又正式相互见礼过。这才坐下说话。
“……可把你们盼来了,刚进了八月里,这一家老小就都念叨着了。”张氏就道。
“在家里也常念叨外祖父这里。……本来这次我爹爹还打算带了我娘和长生一起来的,只是我和小叔都出来,家里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实在不放心。”纪晓棠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