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来打击纪晓芸的,如果不狠狠地打击纪晓芸,只怕纪晓芸还不会死心,对谢怀瑾怀有绮念。而那样下去,最后受伤的还是纪晓芸。
纪晓棠不能眼看着纪晓芸就这样毁了。
刚从纪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遇到了纪二太太。
纪二太太是听丫头们说纪晓棠来见纪老太太和纪晓芸,怕纪晓棠跟两人起冲突,这才匆忙赶来的。
“晓棠……”纪二太太抓住纪晓棠的手,想要安慰纪晓棠,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娘,我没事。”纪晓棠见纪二太太一脸的担心,就反过去握了握纪二太太的手。
“这件事,是你姐姐不对,老太太也糊涂了。我和你爹爹不会跟着糊涂。只是,你和怀瑾,你们的亲事得往后拖一拖,等老太太和你姐姐回心转意。……好在,你们年纪都还小。本来娘也不打算早早将你嫁出去。”纪二太太忙就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也没多解释,就点了点头。
纪二太太见纪晓棠这样,才略略放下心来。
娘儿两个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话。
“……你别气你姐姐,她虽说年纪比你大,实际上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等她以后长大了,会慢慢明白道理的。”
“我不气她,只怕她现在正气我。还有老太太,也将我当做大恶人了。”纪晓棠就道,一面就向纪二太太说了方才在纪老太太屋中的事。
“晓棠,可难为你了。”纪二太太先是惊,之后,满心就都是对纪晓棠的疼惜了。
“谁让她们都是我的家人呢。”纪晓棠笑了笑。
因为都是她所在意的家人,所以她才会不惜做恶人。
……
不久之后,纪二太太就跟程嬷嬷提起这件事,程嬷嬷也跟着感慨了良久。而程嬷嬷的话,更让纪二太太印象深刻。
“晓棠这样,就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了。”
多年之后,回想纪晓棠的所作所为,纪二太太认为,这句话正是纪晓棠行事的写照。
……
纪二太太来看纪晓棠,除了怕她与纪老太太、纪晓芸争执之外,还有其他的事qíng。
“你谢伯伯和伯娘都通qíng达理,知道我们有苦衷,也没有怎么追问,就答应了。只是怀瑾那里……,我让你跟怀瑾见一面,你好好地跟他说说。”纪二太太将纪晓棠带到一处花厅外,低声嘱咐纪晓棠道。
本来说好了的事qíng,却临时变卦,而是纪老太太还当着谢家人面前说出了那样的话,这件事不仅尴尬,而且还是纪家理亏。
纪二太太让纪晓棠跟谢怀瑾说清楚,一方面是不愿意让两个孩子之间因此生出什么嫌隙来,另一方面,也是对谢家的jiāo代。
纪晓棠自然点头。
“怀瑾就在里面,我让香秀和香糙两个照看他,你们尽管自在说话。”纪二太太说着话,就转身走了。
纪晓棠走进花厅,果然看见了谢怀瑾。
谢怀瑾并没在椅子上坐着,而是站在窗前,正好背对着花厅的门,因此并没有看到纪晓棠从外面进来。
然而纪晓棠刚进了花厅,谢怀瑾就似乎是有了感应一般,立刻就从窗前转过身来。
“晓棠……”看见纪晓棠,谢怀瑾大喜,忙就迎上前来。
“怀瑾哥哥。”纪晓棠笑着应了。
旁边都是心腹的丫头,两个人相互见了礼,就在窗下相对坐了。
“怀瑾哥哥,今天的事……”
第一百九十章 醋意
纪晓棠刚开口要跟谢怀瑾解释一下,谢怀瑾忙就红着脸摆手。
“晓棠,没关系,我知道,我可以等。”谢怀瑾不需要纪晓棠解释,也不想让纪晓棠觉得歉疚。
谢家人并不迟钝,如果说当时他们还会认为纪老太太是口误,后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出来说要推迟定亲,他们也就大致明白了。
这真是一件尴尬事。
谢怀瑾不需要纪晓棠跟她解释什么,他不想让纪晓棠为难。
而且,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虽然说推迟了定亲,但是两个人同时也都说的很清楚,纪晓棠和谢怀瑾这门亲事是不会变的,只是定亲推迟,这甚至都并不影响以后两个人结亲。
反正,两个人的年纪还都小不是吗。
谢家人痛快地点头答应,也是因为心头里十分确定这一点。
纪晓棠见谢怀瑾如此贴心,也就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跟谢怀瑾说谎,同时也万万不好说出实qíng。
“也是我太心急了些,”谢怀瑾看了看纪晓棠,就又说道,“等再过一两年,我考中了乡试回来,那时候再定亲。……要是我这一次就考中了,该多好。”
纪晓棠微微皱眉,纳闷谢怀瑾怎么又说起乡试的事qíng来了。
“怀瑾哥哥,你怎么了?乡试的事qíng,还说他做什么?”难道谢怀瑾还是心结难解,可是那天大家分明都已经说开了的。
谢怀瑾就有些支吾。
“……方才、方才……祁大人,年纪轻轻,已经是正五品的官了,年轻有为,我爹娘对他赞不绝口……,嗯,晓棠,你是去府城,认识的祁、祁佑年……”谢怀瑾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着纪晓棠的脸色。神色间竟颇为惴惴。
纪晓棠心中就隐约明白了什么。
祁佑年这个时候来纪家拜访,肯定不是什么凑巧。祁佑年就是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的。谢知县和谢夫人心里怎么想不好说,但是谢怀瑾就敏感地察觉到了祁佑年的用意。
祁佑年果然是来捣乱的!亏她那天以为她那样说了,祁佑年就会放弃。
“他是他。咱们是咱们,平白跟他去比较做什么?虽然我并不在乎这个,但是说起来,咱们以后也未必就不如他。”纪晓棠淡淡地说道。
谢怀瑾脸上惴惴的表qíng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笑意。
纪晓棠其实并没说什么。但是那“咱们”两个字,就已经是亲疏分明,足够让谢怀瑾疑虑顿消,心花怒放了。
看了眼谢怀瑾傻笑的模样,纪晓棠心中轻轻叹息。
“是去府城的时候认识的,他那个时候还是百户,就在我外祖父麾下……”纪晓棠这才又简略地说了他和祁佑年相识的事,却是将穆家寨遇险的事qíng略了过去。
谢怀瑾此刻自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了。
“怀瑾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qíng,忘记了告诉我?”纪晓棠又瞧了瞧谢怀瑾。就微笑着道。
“什么事qíng?”谢怀瑾就是一愣,看到纪晓棠的笑容,他心中一痒同时又是一凛。
纪晓棠的这个笑容并不常见,但是对于谢怀瑾来说却也并不陌生。纪晓棠笑的这样甜的时候,通常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但是两个小娃之间,有时候也会起些小小的龌龊。
谢怀瑾是吃过纪晓棠这样的笑容的亏的,也曾见过别人吃这样的亏。
“晓棠,是什么事。我有什么事还会瞒着你!”谢怀瑾赶忙小心翼翼地陪笑,同时心里快速地回想了一遍,确实并没有瞒纪晓棠什么,也没做什么会惹纪晓棠生气的事。
因为回原籍考试。他这一年来与纪晓棠是聚少离多。
“我听说,怀瑾哥哥得了一块好砚台!”纪晓棠一字一句地道。
谢怀瑾的脑中就轰隆一声,随即涨红了脸。
纪晓棠察言观色,就知道纪晓芸的话,并不是凭空捏造。她虽心中相信谢怀瑾不会对纪晓芸生qíng,但要说完全不恼。那也是不可能的。
纪晓棠就板起脸,看着谢怀瑾。
谢怀瑾就觉得两腿发软。
砚台的事qíng,他绝对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那砚台也是密密地藏着,不曾被人看到过,纪晓棠怎么就知道了?
是了,肯定是纪晓芸说的了。
想想纪老太太的“口误”,谢怀瑾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
“啊……”谢怀瑾恨不得现在就把那砚台拿来,狠狠地砸自己的脑袋。
如果早知道事qíng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当时就算是拼着得罪纪晓芸,他也绝不会收那方砚台。纪晓芸竟然以为他收了砚台就是对她有qíng,所以今天才会请出纪老太太闹了这样一场!
“我是猪!”谢怀瑾在纪晓棠面前抱住了头。
他和纪晓棠好好的亲事,就毁在他的一念之差上头了!
“晓棠,你打我吧!”谢怀瑾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
纪晓棠见谢怀瑾这番模样,一时也哭笑不得。
“到底怎么回事?”纪晓棠就问谢怀瑾。
谢怀瑾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为纪晓芸隐瞒了,就将纪晓棠生辰那天,他如何想见纪晓棠,纪晓芸如何走来见他,说了什么话,最后把砚台塞给他然后就跑了的事qíng都说了。
“我觉得我不该多想,又觉得有些不好,想告诉你,又怕你生气,想着隐瞒不说,等这件事过去,对大家谁都无伤……,我没想到……”
即便是到了现在,有些话,谢怀瑾也无法挑明说出来。
谢怀瑾xing子厚道,最不善说人是非。他这个xing子,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纪晓棠却清楚的很。
谢怀瑾隐瞒不说,还是为了纪晓芸和纪家的面子,同时也是为着她着想。
但是,纪晓棠还是不能不数落谢怀瑾。
“你不肯告诉别人就罢了,我知道你存了厚道的心思。可怎么也不来告诉我?”如果当时谢怀瑾就把事qíng告诉了她,她会立刻去找纪晓芸,打消纪晓芸的妄想。
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纪晓芸也不用胡思乱想了这么多天。
“你还是想瞒着我!”纪晓棠就怒道。
“晓棠,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我真的没有……,我、我、绝无二心,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有二心,就让我不得好死!”
纪晓棠要拦谢怀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谢怀瑾太急于想要向纪晓棠表白,誓言脱口而出。
“你胡说什么!”纪晓棠的眼圈就红了,蓦地站起身来,“什么不得好……,那个字是随便就能说的吗?你,你快收回你的话!”
想起谢怀瑾满身是血的样子,纪晓棠的心中大痛。
谢怀瑾从来没见过纪晓棠这样伤心、愤怒的样子,一时间就有些手足无措。
“是我错了。晓棠,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谢怀瑾连连向纪晓棠赔礼。
纪晓棠缓缓在谢怀瑾的搀扶下坐回到椅子上,等自己的心qíng慢慢地恢复了些,她才又露出了笑脸。
“怀瑾哥哥,我要你说,你会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好好活着。”纪晓棠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神qíng却有些偏执了。
她要谢怀瑾立刻发誓。
谢怀瑾就觉得有些异样。但是当时他也来不及细想,自然是纪晓棠让他怎样,他就怎样。
“好的,晓棠。你别急,我发誓。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活着。”谢怀瑾举手发了誓,这才关切地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轻轻地嘘出一口气来。
“抱歉,怀瑾哥哥。我方才有些失态。”
“都是我不好。”谢怀瑾是真的很内疚。
“晓棠,那块砚台……”谢怀瑾等了一会,见纪晓棠并不说话,才小心地问道。那块砚台,在他来说仿佛是烫手的山芋,如今都跟纪晓棠坦白了,这砚台的处置,自然都听纪晓棠的。
“你……”纪晓棠想了想,就告诉谢怀瑾,“你让人送来,我自有处置。”
“嗯。”谢怀瑾立刻点头。
纪二太太在前面安排了宴席,估计着纪晓棠和谢怀瑾也应该解释清楚了,就打发人来叫谢怀瑾去前面入席。
纪晓棠就向来传话的丫头询问了几句。
祁佑年还在前面,纪家设了宴席,自然也要留祁佑年,祁佑年一点儿都不见外,纪家留他,他就真的留下来了,一会正好与谢家人同席。
不论是心机,还是别的什么,谢怀瑾都不会是祁佑年的对手。
但是在某些事qíng上,心机或者别的什么,并不足以让人取胜。
纪晓棠心中略有些烦躁,但是转念想想,gān脆眼不见心不烦。
谢怀瑾有些舍不得纪晓棠,但是方才跟纪晓棠一番谈话,他又仿佛是吃了定心丸,因此也就高高兴兴地往前面去了。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都说身子不好,纪二太太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另外摆了一桌,只带着纪晓棠陪谢夫人一起用饭。
谢夫人对推迟定亲一事只字不提,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等到撤下了宴席,摆上茶水来,就有小丫头进来,说是谢怀瑾的小厮送了东西来,让纪晓棠亲收。
纪二太太只装作不知道,谢夫人倒是抬头看了一眼,却也只是一笑。
“你们小孩子的事,我也不管。我只要你到时候好好将晓棠给我做儿媳妇。”谢夫人前面的话是对纪晓棠说的,后面半句,却是说给纪二太太听的。
“只是孩子们还小,推迟些日子而已。看你,难道我还能反悔不成。”纪二太太就道。
“这就好,这就好。”谢夫人就笑。
谢夫人和纪二太太谁都不问纪晓棠,只是喝茶说话。
纪晓棠就让锦儿将东西收了,然后在纪二太太和谢夫人跟前告了罪出来。
谢怀瑾打发人送来的,果然是那方砚台。纪晓棠就拿了砚台去找了纪晓芸。
纪晓芸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双眼睛哭的仿佛烂桃一般。纪晓棠就将砚台摔给了纪晓芸,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