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娘已经去了……”纪晓棠简略地将县衙的事qíng叙说了一遍,只是将谢家家谱一事暂时瞒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唏嘘不已。
“她怎么这样想不开。”纪二太太落了泪。
“伯娘历来好qiáng,而且,她显然并不赞同谢伯伯的所作所为。”纪晓棠就道。谢夫人并不是那种能够苟且偷生的人。
“也罢了。”纪二太太伤感了一回,其实心中也是理解谢夫人的选择的。“这样,也免得零碎受那些罪了。”
随后,纪二太太又问了谢夫人的身后事。
“我已经跟阿佑说过,阿佑说会尽力而为。”纪晓棠告诉纪二太太。
“那就好。”纪二太太点头,“她如今也没别的人能为她出力,我别的做不了,这件事总要帮她。”
说过了谢夫人的事,话题就又转到纪三老爷的身上。
“小叔,你……”纪晓棠就要抱怨纪三老爷几句。
然而,她才开了口,就被纪三老爷给截住了。
“晓棠,别的事qíng我都赞同你,只有这件事,你很对小叔不起。”纪三老爷说纪晓棠对不起他,“明知道清远会出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能带人提前赶回来,一家子落难,凭什么就让我一个躲起来做缩头乌guī!”
“你不让人告诉我也就罢了,你还让阿佑那小子算计我,将我给绊住了!要不是我察觉出不对,只怕这个时候我还在路上,什么都不知道呢。晓棠,若你们有个好歹,你让我从今以后如何心安!”
纪三老爷责备纪晓棠,态度十分激动。
偏偏他这样的指责,纪晓棠还不能反驳,只能陪笑听着。而以往,纪三老爷才是一直陪笑的那个人。
纪二老爷等纪三老爷数落完了。qíng绪略略平稳了一些,才开口劝纪三老爷。
“晓棠也是为了咱们一家子的大局着想,三弟,你就不要怪她了。你看,如今大家不是都平安无事吗。”
纪老太太此刻也知道了纪晓棠的安排,深感纪晓棠对纪三老爷的一片心。
“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晓棠!”纪老太太转而就数落纪三老爷,“难道要告诉你。家里要出事。要你巴巴地赶回来送命?那么多的贼人,你回来了,又能顶什么事!留你在外头。不管家里头怎样,都有你这一条根,纪家的香火总有人要传下去。你好好地,也能给一家子报仇雪恨不是。”
纪老太太这样说。纪三老爷就垂下了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就是有人要留在外头。也应该是二哥,晓棠、晓芸和长生。我是没出息的,跟那些贼人拼了命也不亏。”
“胡说些什么!”纪二老爷就瞪纪三老爷,不让他继续说。
“晓棠的安排就很好。”纪老太太又道。这是指纪晓棠安排人让纪三老爷留在外头的事。“不过,你这孩子,就想着我们了。一点儿也不顾你自己。你才多大的年纪,我老婆子活了许多年。也够本了。我当时正该在外头,拖住那些贼人,你们姊妹们都该好好地活下去。”
这个话题又被提了起来,那么争论起来,又会没完没了。
纪晓棠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小叔,你带回来的粮食如今在哪里?”纪晓棠就问纪三老爷。
“我察觉出不对,带着人提前奔回来。粮食如今还在江家集,有船队一gān人,还有阿佑派出的jīng兵保护,粮食很安全,估计今天就能运到清远来。”纪三老爷忙就答道。
纪二老爷连连称善。
纪三老爷的粮食到的太及时了。如今到处都缺粮,清远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劫难,这些粮食不仅是救命的根本,也能够将人心安定下来。
大家说着话,纪老太太也忍不住问起纪三老爷这几个月出海的经历。纪三老爷对这番出海的所遇到的难处和危险一概不提,还故意说了几个趣事,将纪老太太哄的脸上都有了笑容,屋子里的气氛也轻松越快了很多。
“你不说,却瞒不过我,必定是受了很多苦。你看你现在又黑又瘦的,让人看了心疼。”纪老太太就又说道。
纪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假,屋子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老太太,我这是在抽条长个。至于黑,在船上哪有不黑的。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怕什么黑,难道担心嫁不出去吗!”纪三老爷就笑着道。
他这样说,又将大家伙都给逗笑了。
纪三老爷确实也是长高了许多,纪老太太瞧着他,虽然心疼,但同时也很欣慰。
劫后余生,亲人重聚,大家都有许多的话要说,然而眼下却还有太多的善后工作需要他们去做,因此又略说了一会话,大家就开始商量。
“沈老家遭了难。”纪晓棠就将遇到张明的事qíng说了,“一会打发个管事,带着沈瑶姐弟俩去棚户区。如果那边不便养伤,看沈老的意思,就将他接到家里来也好。”
“好。”纪二老爷立刻点头,城中灾民的qíng况他也知道了,还吩咐了人准备衣食和药物,送往灾民暂居的地方。
“怎么没看见你老舅他们……”这些事qíng纪老太太都cha不上话,她只在旁边听着,就想到了顾老舅。
顿时,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就都停住了话头。
顾老舅带着人来攻打纪家后角门这件事,纪老太太还不知道。纪二老爷和纪晓棠jiāo换了一个视线,都觉得这件事纪老太太迟早都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还不如他们现在就告诉她。
“老太太不要伤心生气。”纪二老爷就道。
纪老太太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不妙,紧张地看着纪二老爷。
“老太太也知道,来攻打咱们纪家的许多贼人都是江庆善那厮带来的。舅老太爷与那厮走的太近,或许是受了他的蛊惑……”纪二老爷尽量委婉地说道。
“……带着人想来赚开后角门,多亏田庄头发现异样,否则。只怕大家伙来不及躲藏起来,大批贼人就杀进府来了。”纪晓棠接着说道。
纪老太太面色就变了。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纪老太太问道,声音明显地发抖。
“……刀剑无眼……”纪二老爷说的有些含糊,只告诉纪老太太顾老舅是死在对方内讧的混乱之中。
纪老太太沉默半晌,就落下泪了,倒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纪二老爷。要找到顾老舅的尸体。好好安葬。
“烟袋胡同那里,你们可打发人去看了?”紧接着,纪老太太就又问。
“一定吩咐管事安排人去了。”纪二老爷就道。“相信一会就有消息。”
正如纪二老爷所说,很快就有了烟袋胡同那边的消息。管事的早就派人去过了烟袋胡同,只是因为知道顾老舅吃里扒外,带人攻打纪府。所以并没有急着来向纪二老爷禀报。
纪府被围攻,顾老舅还是其中的一员主要战将。然而顾老舅的家却并没有能够置身事外。不仅如此,还因为那贼人中有人知道顾老舅屯了江庆善许多财物,特意光顾了顾老舅的家。
“……已经被贼人劫掠一空,上房的炕上都挖了个大dòng。”管事的向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禀报道。“家里的下人也都跟着遭了难。”
“那舅老太太呢,雪儿呢?”纪老太太忙问。
“舅老太太不幸,已经……去了。”江氏的尸首就是在上房被发现的。看样子死前还遭受了酷刑,想来是那些贼人bī迫她说出金银藏在哪里的时候做的。
顾老舅家大笔的金银。都藏在炕dòng内,所以那些贼人才会将上房的炕都挖开了。
江氏死了,至于顾雪儿……,管事的说并没有发现顾雪儿的尸体。
“再去找,再去找……”纪老太太连声道,虽然她平时并不大待见顾雪儿,然而如今顾雪儿却是顾老舅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顾家唯一的血脉了。
管事的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就点了点头。
管事的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没有发现顾雪儿的尸体,并不代表顾雪儿还活着,也并不代表顾雪儿是逃过了那场劫难。就算顾雪儿并不是倾国倾城,然而却正是花骨朵的年纪。
昨夜的那场劫难,清远城内并不是没有受害的女孩子。
这样的事,倒并不是谢子谦率领的那伙反贼做的,而是江庆善率领的那一拨人。又提到了江庆善,纪三老爷就瞪起眼睛来。
“江庆善那厮呢,我要手刃了他。”纪三老爷就道。
“他受伤逃了,李师傅已经带人去他家里。”纪晓棠就道。
纪三老爷立刻就坐不住了,根本就不管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的阻拦,手里拿了家伙,召集了人就往外走。
“外面还不稳当,老三这脾气,还是让人担心。”纪老太太就道。
好在,众人并没有担心太久,纪三老爷就和李师傅等人一起回来了。
“怎么样,江庆善那厮呢?”纪二老爷就问。
“回二老爷,天作孽不可活,江家自家杀起来,倒省的玷污了大家的手。”李师傅就禀报道。
纪三老爷却气冲冲的。
“没让他死在我的手里,便宜了那厮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晓棠听着两人话中颇有内容,就问道。
“让李师傅说吧。”纪三老爷就在一边坐下了,因为没有亲手杀了江庆善而有些怏怏的。
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李师傅的身上。
“我到了江家的时候,江庆善就已经死了。”江庆善带伤逃走,绝不可能会自尽,那么他是死在什么人手里呢。
“江大少奶奶还剩下一口气,发生的事qíng,还是江大少奶奶告诉我的。”
原来在谢子谦带人攻进纪府之后,因为江庆善最熟悉纪府的qíng况,就安排了江庆善带人搜寻纪家的老小。江庆善心中恨极了纪家人,自然没有异议,他喜欢极了这个差事。可以说,跟着谢子谦来纪家。他盼着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江庆善几乎将纪家折腾了个底朝天,然而除了财物之外,却一无所获。等祁佑年带着兵马赶到,江庆善老jian巨猾,一感觉到大事不好,立刻就扔下他手底下那些人,脚底抹油地溜了。
江庆善没有立刻出城。也没有躲起来。那个时候他还是对qíng况的严重xing估计不足,且心中有舍弃不下的牵挂。
江庆善回到江家,想要带着顾霞儿和江兴龙一起逃走。他有足够的钱财。带上这两个他最牵挂的人,以后就算是隐姓埋名,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这是江庆善的如意算盘。
只是他一回到家,先见到的不是顾霞儿和江兴龙。而是江巧儿。
江巧儿见江庆善一个人回来,劈面就问江庆善她的丈夫马文红在哪里。江庆善也是心急。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江巧儿的异样,就实话告诉了江巧儿,说马文红已经死在了混乱之中。
杀死马文红的,正是李师傅。
江庆善告诉了江巧儿马文红的死讯。就不再理江巧儿,而是径直去找顾霞儿和江兴龙。江庆善找到顾霞儿,就说了要带她和江兴龙一同逃走。以后一起过好日子的话。
江巧儿偷偷跟在江庆善身后,就听见了。江巧儿就明白。江庆善以后的生活计划里,并没有她。江巧儿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悄悄的退了下去。
很快,江巧儿就回来,还为江庆善和顾霞儿端来了热茶。江庆善喝了半盏热茶,就发觉不对。
江巧儿在热茶中下了毒。
江巧儿见计谋被识破,当下也不再假装,竟从袖中拿出匕首来刺江庆善,口口声声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儿子报仇。
江庆善虽然受伤且中毒,但江巧儿依旧不是他的对手。江巧儿刺伤了江庆善,让江庆善的伤雪上加霜,自己却被江庆善夺了匕首杀死了。
江巧儿临时的时候,怀着一腔的怨毒告诉江庆善,她已经先将江兴龙毒死了。
“你杀了我儿子,我就杀你儿子。”
江庆善愤怒至极,知道江兴龙已死,也不去看,依旧要带着顾霞儿走。
顾霞儿并不愿意跟江庆善走,她趁江庆善不备,将江庆善带回放在一边的刀刺中了江庆善。
江庆善倒下了,他不明白顾霞儿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些日子,顾霞儿分明待他很好,而且还自愿地将身子也给了他。
顾霞儿告诉江庆善,她对他只有恨,恨他害了她一家。
江庆善虽然心中不愿,这个时候也不得不面对真相,同时也突然醒悟到一件事。顾霞儿并没有喝江巧儿送来的热茶,却默默地看着他将那热茶喝下。
顾霞儿早就盼着他死了。
“那江大奶奶是怎么死的?”纪晓棠就问,这样问着的同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果然,李师傅告诉纪晓棠。顾霞儿虽然重创了江庆善,但江庆善也不愧是个少见的狠人,他竟在顾霞儿面前装死,趁着顾霞儿心中高兴不再防备的时候,拼了最后一口气,杀了顾霞儿。
李师傅赶到的时候,江兴龙早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气绝身亡,明显是被毒死的,而顾霞儿就躺在江庆善和江巧儿的尸体旁边。
江庆善杀了顾霞儿之后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顾霞儿还有一口气,将事qíng的经过告诉给了李师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纪二老爷就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不让他死在我纪家人的手里,是他不配我纪家人动手。”
大家都点头,只有纪三老爷还有些不快。
李师傅将事qíng说清楚,就告退下去,下了台阶,李师傅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并转回头,正看见纪晓棠悄悄地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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