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那个为首的韩老爷,王娇儿的心不由得扑腾腾跳快了半拍。
即便是她见惯风月,又心系江庆善,但是见到那个年轻人,却让她不由得不心动。
那年轻人不仅高大英挺,最让人心折的还是那一身的气度。
“……说是南来北往贩布的客商。奴家这双眼睛却没有瞎。那绝不是什么客商,……不是大官,就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
对于这伙客人的身份,江庆善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现在听王娇儿这么说,他的心不由得就是一沉。
韩老爷的身份越是不寻常,他这个仇就越难报。
然而,因为韩老爷身份不寻常,他的儿子就白白被打残了吗?
江庆善无论如何忍不下这口气。
qiáng龙难压地头蛇,这是在清远的地界上,管他韩老爷是谁,这个仇,他都要报。
要不然,以后他也没法在清远混了。
“我这两天让人四处打听,这姓韩的几个,仿佛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江庆善喝着闷酒。
江庆善是清远的地头蛇。行院人家的消息也最为灵通。但是江庆善也好,王娇儿也好,对于韩老爷是什么时候到的清远,离开王家之后又去了哪里。都是毫无头绪。
韩老爷几个人出现的突兀,消失的也突兀,简直就是毫无踪迹可查。
“我相信他们还没有出城,清远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不管他们躲到哪里,只要还在清远,我不信就翻不出他们来。”江庆善恶狠狠地道。
又喝了一杯酒。江庆善就站起身要走。
王娇儿依依不舍。拉着江庆善的衣袖双目含qíng,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庆善不是不解风qíng的人,对着这样的王娇儿也不是不心动的。然而。他现在也确实没有这种心qíng。
“等这些事qíng了了。”江庆善告诉王娇儿,“你多替我留心,有那伙客人的消息,立刻打发人告诉我知道。”
王娇儿当然应了。就送江庆善往外走。
走到门首,王娇儿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
“差点儿忘了。”王娇儿告诉江庆善。“那伙客人,还曾向奴家们打听清远的风土人qíng,还问了纪大人家……”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想起来?”江庆善猛地抓住了王娇儿的胳膊。
王娇儿显然是被抓疼了。就哎呦了一声。
江庆善这才醒觉,却并没有就放松王娇儿。
“纪家是城中第一等的人家,过往的人知道纪家。问上两句,也是寻常的事。”
“他们都问了什么。你都说了什么?”江庆善继续追问。
“……问纪家是什么时候迁来的,除了纪大人家,还有什么族人,还问了县里有没有老户,能问问早些年的事qíng的……”
“你是怎样说的?”
“还能怎么说,奴家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王娇儿道,“大爷,奴家家里做这营生,本不当多嘴。大爷不要告诉给纪大人知道。奴家也没说什么,就生了乱子。”
“这个你无需担心。”江庆善就道,又问了王娇儿几句话,江庆善才匆匆地走了。
送走了江庆善,王娇儿回到屋子里就有些怏怏地,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酒。
王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就在王娇儿的对面隔着桌子坐了。
“娇儿,你都告诉江大爷了。”王妈妈问王娇儿。
王娇儿点头。
“哎。”王妈妈就叹气,“那伙客人有古怪,不是咱们能沾惹的起的。就是江大爷那里,只怕对上了也要吃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那些银子!”
“妈妈怪我多嘴。”王娇儿低着头,下意识地揉着胳膊道。
“妈妈并不是怪你。”嘴上说不怪,王妈妈心里还是有些不满,但是看看王娇儿,对于王娇儿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要说江大爷,在这清远县里,也是难得的人选。如今他家娘子又没了,他那个克妻命,说是克过了三个就好了,他这没的甄氏大娘子,正好是第三个。再进门的娘子,也是无妨的了。你这些年……”
王娇儿低头不语。
“妈妈并不拦着你,”王妈妈接着又道,“不过这男人的心变的快,翻脸无qíng。还有这几天的事qíng,这位江大爷什么都好,只是这命,太硬了些。娇儿啊,你不要太心实了。”
这两天江家连遭横事,县城里议论纷纷,都说是江庆善命硬给克的。现在的江庆善,不仅克妻,他还克子,当年虽没克了爹娘,如今也找补回来,带累他爹娘,甚至祖父母的尸骨都遭了秧。
甚至,江庆善是瘟神的话,都有人说出来了。
“妈妈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王娇儿低声道。
“那就好。”王妈妈知道王娇儿主意正,也就没有就此事再多说。“方才你陪着江大爷喝酒,这县城里传言,纪家有些厌了他,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假的。”王娇儿想也不想地说道,“纪大人看重江大爷,这谁不知道。不过是有人看着江大爷倒了霉,想要从中踩上一脚。”
“纪大人这两天还叫了江大爷去商量事。江家大娘子的丧事,大哥儿的伤,纪家都送了东西。就是江大爷整修坟茔,纪大人还打发纪三老爷亲自过去看了,也送了东西安慰。”
“这就好,这就好。”王妈妈似乎是放下心来,“杏儿的事,江大爷跟你提了没有?”
“江大爷现在哪会有心思理会这个!”王娇儿抬头有些嗔怪地看了王妈妈一眼,“妈妈也不用太心急了。只是杏儿那边,可还愿意?”
“她有什么不愿意,这城里还有更好的人吗。”王妈妈立刻就道。
“原先是没有,现在可说不定。”王娇儿的语气,微微有些泛酸,“杏儿起不来,只怕不单是吓的,有大半,是害了相思吧。”
“好娇儿,这话不是能够乱说的。”王妈妈立刻拦着王娇儿不许她再说,随即似乎也有些遗憾,“就是再好,那也是过路的。……沾惹不起。”
“杏儿的事,还得你多帮着提一提。可惜了兴龙大少爷,是再不能来了。”要不然王杏儿这件事,江兴龙最热心。
王娇儿就含糊地应了
“只怕得有一阵子顾不到这个上头。”
“我知道,我知道。”王妈妈点头,也没有太过催bī王杏儿,“你们都有个好前程,我这辈子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王妈妈又嘱咐了王娇儿两句,让她不要吃闷酒,就起身走了。
王娇儿却并没有听王妈妈的,反而又多喝了两杯。
“……也是个偏心的……”
她当初也是清倌人,王妈妈可没给她做这么好的打算。到了王杏儿这,就不一样了,竟早早地谋算下了一个好前程。
纪家的三老爷。
“想的却是好,就怕是空欢喜。”
纪家三老爷或许有很多恶习,但是却从不在女色上用心,更是从来没来过行院行走。是王妈妈听江庆善和江兴龙父子俩经常提起纪三老爷,纪三老爷的正是这个年岁,王妈妈就上了心。
江庆善也说过纪家在这个上头家风严,而且纪三老爷似乎还是个不开窍的。
王妈妈却根本没将这些放在心上,说是只要江家父子能引的纪三老爷来,她就有本事将人留下。
哪个猫儿不吃腥呢。
只是,这些谋算现在也得靠后了。
不用江庆善说,王娇儿也能感觉出来,江庆善现在的麻烦事不少。
要等到江庆善处理好这些事qíng,腾出工夫来,有了心思,……续弦的心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娇儿认定她不需要等太久。
江兴龙的伤瞒的了别人,瞒不了她。江庆善一定会续弦,因为他要生儿子,江家才有传香火的人。这可比她一开始盼望的,要好的多。
至于王杏儿,王娇儿虽不免有些泛酸,但却并不打算从中作梗。能帮的她还是会帮,就算不念qíng分,以后也好相互做个助力。
第四十七章 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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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庆善从王家出来,被风一chuī,浑身竟打了一个冷战,酒就醒了大半。
早有心腹的小厮牵了马过来,就要扶着江庆善上马。
江庆善却摆摆手。
“你先回去,我自己慢慢走走。”江庆善吩咐小厮道。
他也不用人跟着,出了胭脂巷,并不往石牌坊走,而是拐了两个弯,绕道翠柳河,就沿着河岸慢慢地走。
夜深人静,四下漆黑,只有几点星光。江庆善摸黑慢慢地走,一边心下琢磨。
那伙客人在王娇儿家里竟然打听纪家。王娇儿或许将这当做是寻常的事qíng,但是江庆善却并不这么认为。
很显然,那伙客人想打听的是纪家的过去,应该也是想着行院人家消息灵通的缘故。他们甚至还想找城内的老户,深挖纪家的过去。
难道老爷子以前喝醉了酒说起的那些话,并不是胡话?!
纪家,纪家竟然真的是……
又是一阵风过,江庆善又打了个冷战,酒就全醒了。
不,不可能,这也太让人想不到了。
可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不管在早年间纪家和江家有什么亲戚,隔了那么多年,纪家搬回来的时候,两家之间就跟天和地差不多。纪家人难道仅仅是因为念旧qíng,就这样拉拔他们江家吗?
老爷子又好酒又好赌。据说,当时将自家坟地卖给纪家的那位老祖,更是个烂酒鬼、烂赌棍。纪家却一直家风严谨。
纪家凭什么待他江家几代人都这么好!
这都是因为,纪家有把柄在他江家的手里啊!
如果这样想想,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这样一来。要扳倒纪家,可就比他原先设想的要容易的多了!
江庆善想到这里,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这打听纪家,盯上了纪家的人,来头肯定不小。如果不是纪家,这些人也不会来清远,就不会去胭脂巷。不会跟江兴龙起冲突。从而打残了江兴龙。
如果不是江兴龙出事,甄氏也不会死!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因为纪家。
江庆善握着拳头对着空中挥了几下,随即就垂下手来。他前后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加快步子。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这件事,他得赶紧去告诉那个人知道。那个人。应该是非常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
清远的四月多雨。
这一天,刚吃过朝食,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纪二老爷心qíng不错,吟了一句chūn雨贵如油。就让小厮打了伞,往花园的听雨轩中来坐了,一面吃茶。一面拿了一卷古人的诗文慢慢看着。
纪晓棠在倚霞居跟着程嬷嬷做了一会针线出来,知道纪二老爷在园中吃茶。就打发了锦儿去取了东西,打着伞到园子里来。
“我来讨爹爹的好茶吃。”纪晓棠走进听雨轩,笑着给纪二老爷行礼道。
“晓棠来的正好。”纪二老爷从诗卷上抬起头来,看见纪晓棠来了,就笑道。
“爹爹这用的是城外的山泉水?”纪晓棠看了眼红泥小火炉上吊着的银提壶,笑着问道。
“正是。”纪二老爷点头。这个时候他就看见锦儿跟在纪晓棠身后,手里捧了只大肚的白瓷罐子。
纪二老爷又笑了。
“晓棠这是拿了什么好东西来?”纪二老爷心里有些猜着了,却还是问道。
“是前年腊月,从梅花上收集来的雪。埋在地下一年多,现在煮茶正当时。”纪晓棠就道。
“好,好。”纪二老爷很高兴,一面就吩咐烧水的小丫头快将水换了。
“不用她们伺候,我来煮茶给爹爹吃。”纪晓棠就走过去,换下了服侍茶水的小丫头,她亲自洗手煮水烹茶。
“这更好了!”纪二老爷很是惬意,“可惜你娘不喜欢这个。”
纪二老爷本来是邀了纪二太太同来的,可纪二太太偏就不大稀罕这个调调,只说要看账本、料理家事,让纪二老爷自己来。
“娘自己cao劳,也是为的爹爹。”纪晓棠就道,“如果不是娘能gān,将一大家子的事qíng都料理的清清楚楚的,爹爹想要这般清闲,只怕也不能够的。”
“对极,晓棠说的对极了。”纪二老爷呵呵笑。
纪晓棠这边刚烧好水,煮了第一壶茶,纪三老爷打着油纸伞来了。
“我来的巧,哈哈。”纪三老爷进了听雨轩就笑,“晓棠,好茶也给小叔来上一杯。”
“小叔什么时候也爱喝茶了?”纪晓棠就笑。
“你也知道茶的好坏?”纪二老爷瞧着纪三老爷。
“嘿,你们读书人可不要欺负我。”纪三老爷故意怒道。
这边说着话,纪二太太那边就打发小丫头送了刚出炉的点心过来。
纪二太太虽然不是出身52书库,不能同纪二老爷吟诗唱和,但确实是贤惠能gān。几样点心都jīng致可口,有纪二老爷爱吃的咸苏,纪晓棠爱吃的豆沙,还有纪三老爷爱吃的牛油。
三个人围桌而坐,纪二老爷也放下诗卷,跟纪三老爷和纪晓棠闲话家常。
“江庆善打发了人满城的找人,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听说根本就没人看见那伙人出城,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纪三老爷突然说道,“这江庆善,枉人们还说他是地头蛇。”
纪晓棠正在倒茶的手就顿住了。
对于胭脂巷那伙跟江兴龙起了冲突的客人,纪晓棠本没有太过关注,但是衙门和江庆善都找不到人,纪晓棠就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