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从窗外溜进来, 汇成一条细线,没入他的指尖。
他收回手, 捂着嘴咳了咳, 看着留在手心的黑血不说话。
元神重创,竟连这种小法术都这般伤神,唉……
背后一暖, 柔软又轻盈的羽织披风覆上他的脊背。
“今夜有雨,莫在窗口呆着,湿气浓重。”
百里云凛从怀里掏出一张金黄绢帕, 将他手心的血污仔细擦去。
张良绍跟了他都快一年了, 百里云凛从不在他面前谈及他的病,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 而宫里的人,自然也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张良绍转过身来,将头埋在百里云凛温暖的胸膛里。
“自从跟在大王身边, 臣妾觉得自己都柔弱了好多,若是大王有一天不在臣妾身边了,臣妾该怎么办呢?”
“那王后便永远留在孤身边。”百里云凛搂住他的后腰。
“可若是大王不要臣妾了呢?”
“孤不会舍弃你,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若是王……有一天,忘记臣妾了呢?”
“……”
张良绍抬起头来,一双秋水剪瞳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上好玉石般,熠熠生辉。
“若是臣妾与大王在彼世相逢,容貌全非,乡音亦改,大王当何如?”
百里云凛抚上青年后脑,微微启唇,震动的胸膛传递着温热的触感,磁性的声音低沉宛若实质,“若是如此,那王后可要小心不要再出现在孤面前,否则……”
“丹颜,不管你变成什么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样子。”
“只要你出现在孤的视线中,那我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你绝不会逃出孤的掌心。”
张良绍怔了怔,欣然一笑,“臣妾求之不得。”
他垂下头,沉吟片刻,“大王,臣妾有一小字,唤良绍,大王日后若是不介意……”
“阿绍。” 百里云凛那独特的声线在他头顶响起。
张良绍浑身一颤,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ZDTC从他的天灵盖一直窜到脚底,令人通体舒泰。
他用力搂住百里云凛的脖颈,扑上去衔住他的嘴唇,在他的口腔中胡乱吮吸搅弄一通,末了在他的唇角热烈地低语。
“大王今日,留在雀临宫歇息吧……”
百里云凛望向王后那期待的眼神,半阖起眼,低下头,用实际行动给出了他的答案……
……
午时三刻,地宫中出现了脚步声。
“王。”
身穿黑衣的暗卫单膝跪在地上,身后是一排脑袋上蒙着布袋的囚犯,他们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面上,眼前一片黑暗,正瑟瑟发抖。
“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批死囚。”
百里云凛穿着一身没有任何花纹的玄色长袍,一头长发利落扎在脑后,手中握着啖炎剑,神色冷漠,五官肃然。
“出去守着。”
“是。”
暗卫恭敬地低了低头,便离开了阴冷的地牢。
大门铜锁落下,室内只留下一群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囚犯,以及屹立在他们面前的漆黑身影。
下一刻,长剑蓦然出鞘,一声轻啸,血溅三尺。
墙上的烛影摇曳,不知怎的,已经不见了那些布袋的影子。
……
“唔……”
披散着长发的青年正半侧着身体在柔软豪华的王室大床上睡得安稳深沉,却忽然捏紧手心难耐地发出一声长吟,然后兀地睁开双眸。
黑暗中,那双赤色眼瞳明亮又邪祟,无数黑气顺着床榻蔓延上他的身体,渗入奇经八脉,修复着受损的灵体。
张良绍惬意地叹了口气,缩起小腿摩挲着床单,解了那血气入体的瘙痒,因为嗅到活人精血气而复苏的红眸过了好一会儿才褪下去。
他翻过身蹭了蹭一旁空空的床榻,神色依恋。
就算再重用酷吏,牢里的死囚都快被杀没了吧?
亲爱的王,接下来你打算用什么延长我的寿命好呢?
张良绍这样想着,又坠入了沉沉梦乡。
……
长剑入鞘,一双黑色的靴子踏着重重血泊,离开了这浸透了阴暗和血腥的肮脏地牢。
雀临宫偏殿,宫女们点起昏暗的烛火,为起夜的君主准备好热水,然后默不作声将沾染了血污的衣服拿去销毁。
温泉池水是不能用的,那是王后沐浴的地方,绝不能沾染污秽,只能准备了木桶,花瓣和皂荚,等朱雀王用完,再将桶藏起来这样子。
……
未时将过,床榻忽然一陷,身旁多了一团温热。
张良绍被忽然一震,颤了颤眼眸又要醒来,却感觉一个轻轻热热的吻落在眉心,有人长臂一揽,将他拉入怀里。
“无事,睡吧。”
朱雀王的声音好听又催眠,张良绍只好闭着眼睛在他的怀里找到习惯的位置倚着,然后调整姿势缠着他。
妈呀,真舒服,真暖和,湿润润的,还有一股好闻的花香、水汽和血腥味交杂的味道。
某个没心没肺剑灵这样想着,便又做他的春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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