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初楼尴尬地缩回手,望着面前一脸警惕的陌生男子,轻咳一声道:“抱歉,认错人了。”
对方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天地苍茫凄白,风雪迷人眼,萧初楼孤零零地在树下呆了会儿,风雪牵起他的衣袍,凌乱飞舞。
直到头发和衣襟都落了层薄雪,冷的他一抖,才回过神来。
低头轻抚着手腕上冻得冰冷的红豆手链,萧初楼眼神渐渐模糊而恍然,良久,嘴角涩然泛起一抹苦笑。
他想起那人眉梢带笑,面庞温和如冬日暖阳。
“初楼,今日是我最快活的一天。”
心底蓦然一阵揪疼,萧初楼深沉的眼眸,罕见地流露一丝出难以察觉的哀伤,他深深吸入一口寒冰的空气,缓缓摘下手链,握在手心。
犹豫许久,他喉结微微颤动,终于狠绝下眸光,将手链挂在树梢上,强迫自己回转身,一步一步向来路走去。
艳红的相思子在白雪覆盖的枝头上摇曳,十分醒目,在风雪中又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从树梢跌落。
蜀川王木着一张脸坐进马车里,没有再回头,冷淡的吩咐了声“走吧”。
大雪依旧。
黑色的马车平稳的驶在官道上,离帝都越来越远,雄伟的城墙只剩一条黑线。
周围很静,只有车辙回荡着支嘎吱嘎的声音。
突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暴风雪中,裹挟着些许细微嘶哑的叫喊,仿佛一个男人的喊声。
在喊——
“萧初楼!”
马车里的萧王爷浑身一震,猛的张开眼,下意识就要揭开车帘往回看。
指尖甫一接触到帘拢,却一下子顿住,好像窗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敢看一眼。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地刺入他的耳膜。
“回来!萧初楼——”
会是他么……
便是见着了,又能如何?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萧初楼靠在马车壁上,身体随着车身的震动而轻轻颤抖着。
“王爷……可要见见陛下?”耳边响起雪涯犹豫的声音。
萧初楼一愣,缓缓摇头,笑容无比苦涩。
“陛下既然深情如许,王爷为何……”
他嘴唇轻颤,良久,才道:“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陛下,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别再那么傻得就随随便便与旁人掏心掏肺。看吧,被骗惨了不是?
还有,不要因为喜欢就宠爱到溺爱,小芭比和小托尼都被你喂得胖成什么样了……
我把它们带走了,你……别在御书房的窗户边上傻等了。
我总说你夜里睡相不好,那,也是骗你的。
是我喜欢偷偷拉过你的手,放在我腰上。
昨儿个夜里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没有下次了。
其实我很讨厌那个老是给你送补品的女人,只是没告诉你。
其实每次早朝的时候,你都高高坐在龙椅上,每过三分钟就会忍不住偷偷往我这里瞥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开。
其实……若非我一直都偷偷注视着你,怎么会知道呢?
其实,我是真的爱你。
再见了,玄凌耀……
一条腿曲着,人前雍容华贵的蜀川王爷此刻毫无仪态地蜷在马车角落里,疲惫地闭上发热微红的双眼,旁边随手丢着一杆只抽了一口的水烟。
他一手捂在脸颊上,冷冰冰的简直不像人的手温。
鼻翼酸涩翕动,萧初楼颤动着喉结轻声回答着。
不,是永不再见了……
马车跑得极快,眨眼就消失在地平线上。慢了一步赶来的耀帝陛下最终也没有追到。
寒风溯雪灌满玄凌耀的长袍,高大的骏马烦躁地打着响鼻。
“萧——初——楼——”
嘶声力竭的低吼响彻极冷的天地间,眼前四面俱是苍茫皑皑白雪,玄凌耀茫然四顾,仿佛人世间只剩下他一个孤单削瘦的身影,再没有别人……
也没有他的初楼……
耀帝陛下那一声声凄冷之极的吼声,好似喉咙都扯破了,渐渐越喊越哑,终于低哑的叫不出声来。
凛冽的嗓音在冰天雪地里荡喝回响,震得甲十四等人骇然地跪在地上,皆是心惊胆战。
五顺壮着胆子上前劝道:“皇上,外面天寒,小心冻伤龙体,不如先回宫,再派人来找王爷……”
玄凌耀只是怔怔望着前方,颤抖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咙火烧一般的疼痛,根本发不出声音。
五顺小心翼翼抬高声音:“皇上?”
骏马一声嘶鸣,耀帝陛下终于沉默地折返,缓缓往回走。
随行之人大松一口气,小心的护在两旁。
路过城门口的相思湖畔,陛下忽然停下来,凝望着那片冰封湖面,昨日的细语温存历历在目,一时竟是痴了。
倏然,玄凌耀目光一凝——湖边的树稍上,那串艳色珠链——红的刺眼!
“皇上?!——”一众侍卫震惊地看着耀帝陛下匆忙下马,全然不顾仪态地往湖边的树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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