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六皇子愤怒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错愕地盯着薛遥。
薛遥上前一步,看着暖宝宝低声开口道:“谁犯错,谁承担。您不能把别人犯的错,都归咎于自己不够好。那奸农坑人就该抓起来关大牢,这世上辛苦的人不止他一个,别人也没像他这样损害别人利益来满足自己。”
“遇见坏人,不是您的错。”薛遥定定地盯着六皇子,态度更坚决地低声开口:“您母妃常年心情郁结,也不是您的错,绝对不是。殿下,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恍然间,六皇子眼里浮起一层水雾。
窗外的秋叶被风卷起,一阵沙沙响动,合着暖融融的阳光,在半空起舞。
“谢谢你,阿遥。”六皇子笑起来,只是平日明亮的笑眼被水气朦胧了,隔着一层雾,眼瞳里的薛遥温柔笑容,都被泪光模糊了。
六皇子短短十五年人生,仿佛一直在等待这句“不是你的错”。
终于,他等到了。
薛遥抬起手,刚要帮暖宝宝擦拭眼角泪痕,忽然脑中想起警报:【陆潜安全感减1。】
“哦!”薛遥慌忙缩回手。
“你怎么了?”六皇子疑惑地一歪脑袋。
“没事……没事。”薛遥有苦难言。
这小胖崽又怎么了!
这时间段……宫女没按时给奶吗?
*
跟随太子来到杭州,粮船却尚未跟来。
这也是薛遥的主意,如果急于收粮的事已经泄露了,就更要显得漫不经心。
上岸后第二天,才正式去粮行探路。
这一次,依旧是薛遥和太监同行,太子要等最后拍板交货时再出面。
和金陵之行无异,一行人先挑了一家规模中等的粮行,打探价格。
听说有大生意要谈,伙计立即把掌柜请了出来。
刘公公还是一贯的老成态度:“咱家老员外要运一批粮食去北方,听当地朋友夸赞贵粮行的信誉,便来拜会拜会,想跟掌柜的谈一笔大生意。”
薛遥想过很多种可能,这群浙商或许会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故意报一个很高的价位。
但现实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生意?客官需要多少粮食?”掌柜的态度十分谦恭,用不太熟练的北方话,诚恳坦白:“真是巧了,前段时间也有京商来咱们这儿收粮,如今库存粮都定出去了,存货只够散售到明年,咱们粮行今年怕是谈不成其他大生意,只能期待贵客明年惠顾了。”
刘公公脸色一变,诧异地转头看向薛遥。
薛遥也用同样惊讶地眼神与他对视。
“有其他京商收购粮食?”薛遥问。
掌柜的如实回答:“没错,具体的,小人也不清楚,那客官听口音,像是京城商人。”
“他们收了多少粮食?”刘公公急问。
掌柜的笑了笑,这属于客人隐私,不便透露,只能回答道:“那两位京商急收大批粮食,不止光顾了咱们一家粮行,有些粮行的东家还遣人去江苏收了一批粮食,供应给那两位商人。”
刘公公一下子白了脸。
情况和他料想得完全不一样!
这群浙商若是想屯粮不出,哄抬粮价,那还好说。
若是粮食都被别人收走了,那可就完了!
去年不少地区遭遇天灾,河南湖广地区的收成都被户部收走了,只有江浙地区有富余,这要是也被人收走了,那可就糟糕了!
“你方才说,粮食被京商订了,也就是说,那商人还没跟你们全款交割?”刘公公慌了手脚,直接追问道。
“哦……”掌柜的再次礼貌笑了笑,因为生意已经谈妥了,客户也交了定金,这交易具体细节,他就得替客商保密,不方便多谈,只含糊道:“已经交接了一部分,只是货船还没到齐。”
薛遥觉得事情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得先回去重新商议。
然而,刘公公却已经急不可耐。
生怕皇帝交待的差事砸在自己手里,脑门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刘公公咬牙切齿地对那掌柜的说:“什么货船没到齐?我看他是现银不够,想先占着货!咱们老爷可是带齐了银子来杭州收粮,你说,你给他们什么价?”
“哦。”掌柜的笑了笑,也不隐瞒,比了个手势到:“六百九十文一石。”
刘公公一愣:“他们买的是上等粮米?”
掌柜回到:“是中下等。”
“笑话!”刘公公气得嘴都歪了,拍案而起:“收购大批中等米,你们卖的比市价还贵?你当咱家是傻子!”
掌柜的也站起身道:“客观息怒,这笔买卖确实出乎意料,咱们粮行的存货也确实不够了,若是明年还有需要,欢迎客官惠顾。”
“你……”刘公公还要嘲讽,却被薛遥拦住。
薛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先回去吧公公,这事情绝不简单,咱们得查清楚了才能行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想到自己在金陵连五百七十文的中上等粮都看不上,此刻浙商居然抬了一百多文的价,刘公公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没脸再跟薛遥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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