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富贵看二傻学得有趣,眉飞色舞嗷嗷乱叫,他笑得乐不可支,虽然不知道孙家那几个抢着吃幸运【-2】点心的家伙会有什么下场,看看二傻学的歪嘴呲牙的凄惨表情,也知道孙家几个讨不了好。
他倒是心痒痒的想去看看孙家的热闹,可炼庐里的麦子不等人,哪里还有功夫理会闲人。
大黄不在周家,曹富贵是在进村的路上遇到夹着尾巴逃蹿的狗子的,它身后还追着几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看到狗子躲到二流子身后,几个人才一步一回头,悻悻离开。
“叫你四处骚情,还敢到处乱跑不?”曹富贵盯着他们走远,一脚踹在狗子的屁股上,“这身膘都养出来了,人家可不像富贵哥我这么斯文,人要是饿坏了什么都吃,你这二三十斤香肉也就够一顿烤的。”
大黄呜呜哀鸣,警惕地缩在富贵后头,亦步亦趋,打死也不离开半步。
药田里一片麦浪起伏,粗重的穗子东倒西歪,也有些倔强地朝天而立,鼓鼓的、金灿灿麦粒让人看了心生欢喜,干劲十足,但真要扑下地去收麦子,那真是一件苦活计。
每年麦收时节,壮劳力们挥着镰刀,顶着烈日,弯腰在地里收割双抢,累得半死,晒得黝黑不说,满身汗水和着麦芒扎在皮肤上,又刺又痒,往往一片片发红脱皮,一个夏收下来,要脱掉一层皮。
曹富贵是从来没干过这等苦差事,可如今就他和二傻俩人加条蔫狗在炼庐里干活。二亩地的麦子要是全交给二傻一个人收割、捆扎、拾穗、脱粒,就是干到年初一都干不完,要在除夕夜吃上口包子馒头面疙瘩,那都不用想了。
曹富贵也想过用精神力收麦子,可是要把麦穗从麦杆上揪下来,耗费的精神力可不只捉小虫子那一点点,没收几把麦子就累得他头痛,也只能靠手工收麦了。
农事不决问二叔,怎么收割才能又快又好,还省力?二叔挠挠头,不太确定地问富贵,要么勤快点,镰刀挥得快,再多雇几个稻客?
富贵凉凉地扫了二叔一眼,阿爷给他起的名真好,“庆贤”,果然要庆祝阿奶贤德,才没把他揍得更傻。
乔应年当时也不知缩在那个角落做活,听着富贵哥的问话,他忽地开口说道:“……掠,掠子!我,爹教,我会!”
他的嗓子还没全好,说话的声音哑得像是鸭子叫,又沙又嘎,吐字艰难,说这一句话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侬讲甚?栗子?”富贵听不明白,疑惑地看向他。
小乔张嘴开合几下,没出声,一时也说不明白,他拧着眉头坐下,弓身捞起几条竹蔑,双手翻飞,快速编织起来。一只孔洞疏朗,样子像簸箕又像是铲子的怪东西,很快在他手上成形。
刚拗出个大致的形状,他往那个竹制的器具上比划:“这里,加刀口,拉根绳子……”
小乔拎着半成品在自己身前左右挥舞,眼神隐隐切盼,望着曹富贵。
他爹以前在西北做过麦客,常常吹嘘当年在地主富户家收麦时的所见所闻,据说那个“掠子”都只有田地多的大户人家才用,这东西还得壮劳力操作,他乔大也是麦客里出众的“掠子”能手,一个晌午能收七八亩地,很是得主家赏识。
他背着家伙什游荡到前溪村,没成想如今都是集体生产赚工分,没人出钱雇麦客,哪个还要累死累活用这东西?
“掠子”派不上用场,搁在家里生灰,也只能给孩子吹吹牛了。
阿爷看这东西挺稀奇,走过来拿起细瞧,小乔左右比划着要再加条弯弯的长棍,一根拉索和木手柄,阿爷听不太明白,便叫老二和富贵一道帮着弄。拆了好几样家伙什,把铡草刀都祸祸了,才弄好这个奇怪的“掠子”。
曹庆贤拎着走到屋外野草丛里上手一试,大喜过望,连呼这东西好用,就他这三脚猫似的新手,歪歪扭扭在草堆上一挥,居然一下子割了身前大片的草,要是换成麦地,怕不是这一下就能割上十几行麦子!当真是收割利器。就是稍重了些,没镰刀轻省,不是壮劳力还真挥不动。
曹富贵也乐,省时就好,这玩意他挥不动,不是还有二傻这大个子壮劳力么!
他喜滋滋地蹿到小乔身边,兴奋地摸摸孩子的脑袋,大为赞美:“小乔当真聪明,这种好东西都知道,来来来,帮阿哥再修修,弄得齐整些,我有大用。”
小乔低头应了声,卖力地回想琢磨自己记忆中的“掠子”,帮着曹二叔一点点修正,费了好大力终于完工。
也没等阿爷和跃跃欲试的二叔再调试,富贵抢了东西就跑,哈哈笑声中跑得人踪都不见。
现如今这东西当然是在它该在的地方,发挥十成作用。
二傻在药田里半蹲马步,拎着新武器两手横挥,麦子瞬息就如狂风吹拂一般,倒下一大片。这东西上手不难,用起来就这么一个姿势,富贵哥手把手地拎着二傻教了十七八次,鞋底子加甜糕一块上,终于让二傻学会了标准动作,力拔麦兮气盖世!
曹老大欣慰地看着手下努力工作,一脚把绕着腿边乱转的大黄踹开,怒斥道:“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帮把手!”
然后,老大也只能弯下腰,唉声叹气地捡麦子捆起,一捆一捆再背到屋子里,唉!只叹狗子没长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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