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一时拿捏不准这“聪明”到底是夸他还是夸嫡子,一时不好接话,只得另辟话头,“他们制定计划应该很是隐秘,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听得苏鹤此问,阔儿没来由转到了苏鹤偷来的禁卫统领的手串儿上,念头转到此处,又忍不住在那一晚停留了片刻,惹得自个儿面上飞红,又费些心里平了心绪,才续道:“也亏了当时你出的馊主意,禁军统领吓得不轻,再加上我写的那信,模棱两可的,叫统领以为是南掌王知道了此事,今日一早便偷偷往宫内送了信,我知道的晚了些,想寻人来知会你时,已经寻不见你了。”
说到此处,苏鹤已经明了,剩下的事情,也能猜着一二。苏鹤思忖片刻,点心吃了七八块,垫了个半饱,这才开口道:“今儿亏大了。”
阔儿听得一愣,“保了你一条小命,也免得我两地为难,如何还亏大了?”
苏鹤本想说,若是今日他能出宫,便能引动嫡子出手,只要嫡子出手,那便不缺拿他的铁证,便不必如现今一般不上不下地吊着。但听罢阔儿那句话,他便将到嘴边的这句话给改了。他说:“出腊节你重装骑象游城,想必穿金戴银的,没看着有些可惜。何况今儿还饿了一天肚子,听说今儿寺庙里头布施的斋饭都是顶好的,本想领受一份的。”
他原本,该不是要说这个的,辅政太子想。不过能有心改口,也还不错,“斋饭布施三日,明日你出宫去领一份便是。对了,斋饭不是你往布施棚前一站就会给你的,须向佛祖行礼才成。”
苏鹤凝眉想了想,道:“约莫也就是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
“那你可知南掌的佛号怎么念?”阔儿挑起一边眉毛,一脸等着苏鹤拜师求艺的表情。
话到此节,苏鹤颇有些不自在,盘坐在案前的双腿动了动,“还请殿下赐教。”
“嗯?”阔儿拖长了尾音,眉头挑得越发高,显然是苏鹤话说得不对。
苏鹤顿悟,垂首一揖,“还请阔儿,赐教。”
直到此处,阔儿才大发慈悲将眉头放下,“那你可听好了啊。”
南掌的佛号分外长,不如中土的四字来得简单,苏鹤来来回回学了十来遍,才一音不错得将那佛号说完。
这么一耽功夫,夜色已然昏沉。
这时候,苏鹤该拜别了,但阔儿不想让他走又不好意思开口,而阔儿不开口苏鹤是断然不敢留宿的,于是气氛陡然暧昧得有些尴尬。
但这份尴尬,苏鹤自然……无法体会,他本本分分地起身,垂袖一礼,道:“时候不早,殿下该歇了,鹤告退。”
阔儿双颊飞红,不自在地拧着自个儿衣袖,眼风往一边儿飘着不敢往苏鹤身上落,“此时再叫丫头备热水有些不便,你晚间如何梳洗?”
苏鹤想当然道:“这无妨,用凉水便是。”
“……”苏鹤这一桶凉水把阔儿心里正泛着的几分旖旎几分羞涩洗得干干净净,还没来由燃起了一点无名火,阔儿心里飞速地数落了一遍苏鹤,拿出怀中藏了许久的木头脑袋人像,摔到了苏鹤胸前,“那你去吧。”
苏鹤反应迅捷,将扔到胸前轻飘飘的纸张接了,听着阔儿这语调该是又气着了,这是又跟什么事儿怄上了?
苏鹤袖手立在耳房之前,悠悠一叹,百思不得其解。叹罢,便回了房,闭上了门户,燃了灯,小心地将怀中纸幅拿出摊开细看。是一幅画,看形容画的是他,但顶了个木头墩儿的脑袋。
在中原,这叫榆木脑袋。
苏鹤又悠悠一叹,叹得分外铁骨铮铮。他殊无妄,惊云阁阁主!怎么可能是榆木脑袋!
这画笔锋柔婉线条顺畅,确实有可取之处,又是阔儿亲笔,更加难得。苏鹤略一思忖,将画仔细收好,可惜此时身在南掌,不然可以将画裱起来,收进杉木盒儿里还省得受潮。
外头想起了脚步声,已尽力放轻但仍旧有响动,有些杂乱。女子,不会武功,抬了重物。重物落到了他门前,抬来重物的人已撤开。
苏鹤开门一看,是个半人高的浴桶,四周有耳,巾帕澡豆一应俱全,半桶热水正腾腾得冒着气。果然阔儿还是惦记他的!苏鹤颇为欣喜地将浴桶扛进了屋子,一滴水儿都没撒。
阔儿听说苏鹤就这么独自一人将偌大的浴桶带着热水扛进了屋子,气笑了。妈的,忘了那人武功厉害,扛个浴桶自然不在话下。他既然自个儿能扛浴桶进屋,怕是不会想为何送水的宫女只送到门前不送到屋内了。
念头转到此处,阔儿低声骂了句:“木头脑袋!”怀着一腔愤懑睡了。
翌日清晨,苏鹤收拾妥当前来请辞,面上带笑,看着颇为高兴。苏鹤见阔儿看着恹恹的,便问是为了何事。
辅政太子心道总不能说是在梦里跟这木头脑袋打了一晚上拳,清早起来累得手脚无力,只得道:“无事,今日你出宫便好好逛逛吧,难得有功夫。”
于是苏鹤便揣着阔儿随手给他的几个零钱,换过一身衣裳,揣着个看不懂是什么的腰牌,出了宫。
脚踏实地不遮不掩地从宫门里出去,苏鹤这还是头一遭。
☆、第二十章
阔儿特意给苏鹤配了个带路的侍从,该是辅宫之中出宫采买的下等杂役。这南掌怕是跟中原宫内的规矩差不离。若是如此,其实阔儿要差使这下等杂役,中间隔了好几道,怕是花了些心思转拖了不少人才托到这一层关系。转了这么些关系,也确实有好处,多少能遮掩些耳目,省得嫡子追查,至于南掌王,盯他盯得厉害,八成是有什么动静都收进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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