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痛苦,愈发觉得方才哪里轮得上我抖威风,正确的情况下,理应是柳潮与沈邈联手,将我抓起来暴打一顿,可能还得相携而去。
我心中有过无数次的慨叹,发了无数次的誓,说要对沈邈与柳潮好,莫使得他们二人伤心,到头来依旧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惹得人更加难堪。
我摸了摸房间里狠狠一撞便能收获个头破血流的桌子,又发怂缩回了手,心想明天还是偷来小厨房里的柴火荆条,乖乖背着爬过去请罪吧。
第二日,我正欲出门,柳潮却先来公主府了。
门房瞧见柳潮的车马停住便传人通报了,却迟迟不见柳潮的身影。
公主府纵是再大,从前门走进的我的院子也花费不了半个时辰吧。我甚至快以为,方才进来通报“柳家郎君来了”的人不过是我心急之下产生的幻想。
我忙喊来方才传话的侍从:“快去前门看看柳子澜为何还不进来?”
侍从匆忙跑了个来回,回复道道:“这……这柳公子还候在门外呢。”
我奇怪道:“啊?让他等在外面做什么,你们怎不先将他请进来。”
侍从或许也觉得古怪,为难道:“小的请了柳公子,只是柳公子说要小的进来得了主子您的首肯才作数,柳公子还……”
竟是柳潮觉得我不愿意见他,怕自己擅自进来了会被赶出去,才不同往日般直接进门,反而像拜访公主府的生人一般,在门口等人通报。
的侍从还尽职尽责地补充道:“柳公子还……还说——主子您若是不愿见他,他便……便一屁股坐死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底下。”
我嘴里便发苦,连忙让人将柳潮请进来,侍从刚转过身,我又将人叫住,自己动身去了门口。
一番折腾之后,我终于同柳潮见了面。
柳潮死气沉沉地坐在我对面,眼珠子不曾转动似的盯着我看。我们沉默地对视了半天,他又像顾忌着什么似的偏过了头去。
又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我与他双双发声,异口同声道:“对不住。”
虽然两边恶声音都同那秋末快枯萎的蚊子一般微弱,但双方也都听到了。
柳潮睁大了眼,惊讶地看过来。
我提高了音量,道歉说:“我昨日走时不该那样吼你。”
想到方才柳潮候在公主府大门口的样子,我心里一酸,复又补充道:“更绝无不愿再见你的意思。”
柳潮缓了半天,才确证了这句话非是幻听。他便从那死气沉沉的状态里一下子恢复了过来,精神了许多,同刚才判若两人。
他摸着头不好意思道:“我……唉……我昨日那件事,也……也确实做得不地道。”
“可是……我虽然与远之通过气,扮了这一出,但我说的那些东西并不是事先排演来套你话的。”柳潮认真道,“我说‘不论你我结果如何,能听到一句你动过心我便知足了’,绝非虚言。”
我说:“我知道的,只是你以后千万别再瞒着我搞这么一出了”
柳潮“唔”了一声,然后又倾过身子来试探道:“你不会还是在很气吧。”
我心说你弄的这么一出着实搞得我两眼发黑,针对事情本身我还是挺难受的。
但我果断回答道:“我没有啊。”
柳潮却坚定地认为我还在生气,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你不要生气嘛。你是因为担心沈邈的想法而生气的吗?你……你真的不必为这事情过于担心,远之他…… 他不是喜欢你挺久的吗,我觉得他不像是会因此事便与你分道扬镳的样子。”
他沉痛道:“顶多是将我打一顿。”
柳潮说这几句话时语气怪怪的,既不像是单纯地揭开了醋坛子,可比起纯粹的劝慰又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说完后他看了看我,发了一会儿怔,仿佛在回忆些什么。
末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好像觉得自己这些话说得奇怪,拍了把桌子,自嘲道:“他娘的,我怎的觉着自己扮起红娘来了。”
第50章 东风暗拆(上)
1、
沈邈与柳潮的关系着实奇怪,似生出一叶芭蕉未展,外人瞧它绿蜡翠脂,却不知君心犹卷,内中所藏何事。
2、
沈邈在青州时便于柳潮有书信往来,回京后二人亦多会面,可他们却算不得寻常意义上的友人。毕竟一个谈论诗书,一个赏红观绿,除去国子监的同窗之谊,他们应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若说沈邈与柳潮之间有什么超越朋友的情谊,也不尽然。或许他俩本该缠上一根红线,却被一剪子剪断,还齐齐缠绕上了同一个人。扯着红线乱转了多时,两人才冷不防撞了个对面,散落下藏掖在怀里的心思。
心思的显露是在缀锦楼的那次,三人同坐,气氛冷凝。
柳潮看得出虞嘉言的尴尬,毕竟这平常同自己争吵时生怕因声音不够而失了气势的小祖宗埋头吃茶、啃点心,似那偷粮的耗子,却连耗子般“吱”一声都不敢。
柳潮与沈邈谈话,说起京中趣事、官场逸闻,实则两人都分出大半心思给了坐在中间的虞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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