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复礼哥对我择偶标准的误解,我在一旁添油加醋:“阿爹,别打伤了娘亲的诗!”
驸马爹放下了诗集,直接手打礼哥:“还是我们言宝乖。”
言宝对着阿兄甜甜地笑了。
但等进入了国子监,我便笑不出来了。
国子监依着前朝的制度,分了慎思、明辨、笃行三堂,每半年一次考核年后,不拘年龄,优秀者(比如心肝阿邈)便可入下一堂。若不是因为一代鸿儒虞承,也就是我驸马爹的举荐,我或许要和四年还待在慎思堂的柳潮干瞪眼了。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可爱的外貌和年龄,明做沈邈的小问题精,暗做他的护花使者,但事实证明,人与人相差远了,问问题只会暴露并拉大思想上的差距。
“沈大哥,齐朝的谢景有“大丈夫生则桑弧蓬矢……败而不折,戮而不悔”句,后面却叛了国,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我知道上辈子沈邈最喜欢读齐与后梁的史书,便尽捡着那时的人物与他聊天。
然而沈邈并没有像对着其他请教的人一般,细心解答,而是突然沉了脸。
他严肃道:“怎可如此武断?”
接着便与我讲了什么“名实之说”、什么“社蜂稷鼠”,什么“谢仪卿一生的功绩”。我听得晕头晕脑,半个字都不懂,只知道他可喜欢历史上那位仕两朝的谢景啦。
而柳潮就是重活一世,也得不到沈邈的青眼。
这都不算得什么大问题,比起当年的冷脸相对,他肯听我讲话,肯回答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自从我进了国子监,坐到了他后边,沈邈平日里看我的眼光便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又羞于开口。我心里毛毛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毕竟我这辈子在国子监干过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诵书的时候死盯着沈邈束起的头发与后颈的那颗小痣看。
上一世沈邈不愿意与我讲话的时候,我将他绑起来狠狠咬了他的后颈,那颗小痣便被血痂覆盖住,渐渐脱落成一道消不去的伤痕,横亘在两人中间。
可是沈邈一不愿住在我心里,二没有多长两只缀后脑勺上的眼睛,应当是不知道我在偷看的。
他为什么对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我真是想破头都猜不出。
直到某日沈邈往府里面递了帖子,愿我后日去缀锦阁里一聚。我立马停止思考跳了起来。
别说欲言又止的眼神,就是用看蝼蚁的眼神看我,我也去呀!
闺蜜说:“我觉得只有柳潮和虞嘉言搞上了,你这个才能叫双向救赎。”
我:“太……太变态了……还有点刺激……”
第6章
缀锦阁这个地方,我十分熟悉,那儿有一样咸心小食,连素来嗜甜的沈邈也愿意多尝。上辈子我邀沈邈来过这里许多次,都是借着赏玩字画的由头。所以我一直都不晓得,他来这里有几分是为了看残籍旧画?几分是为了我?这话我至死也不得问出。
沈邈主动约我出去,却是两世来的头一回。
自他递来帖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变得魂不守舍,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在主厅回院子的路上,差点一脚滑进结了冰的花园池子里。
待到了赴约的前夜,我怎么都睡不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滚动,仿佛能听到屋外簌簌的下雪声。我缩在被地龙与汤婆子烤得无比热乎的被窝里,那感觉似是后院肥猫大王最爱吃的炸小黄鱼,被放在铁锅里用热油翻着面地煎熬,一点盐也不需加,却煎熬出香脆的味道来,“喵呜”一口,酥到了心底。
若不是害怕明日里看起来太憔悴,我能抱着沈邈的那封请帖,躺着傻笑到天明。
“主子,您今日去见客,这衣裳……这衣裳显得轻浮了些……是否不大合适?”这日早上,侍女挽月抱着我亲自选的衣服皱眉。
我让挽月替我换上衣服,挥了挥手道:“叫人把阿兄送我的那盏番琉璃镜取出来。”
片刻过后,看着镜子里被领口镶边的狐狸毛遮了半边脸的自己,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挽月你不知道,这衣服最合适不过了。”
沈邈这个人呀,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对我最好的时候,就是当年我想娶个男人进府,被得了消息的将军老爹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叫苦。
现在我将自己打扮作一只白汤圆,是怕等会儿见到了沈邈,又克制不住嘴里跑马将他惹恼了。对着又臭又硬的柳潮,他定然抽身便走,对着又香又软的虞嘉言,结局或许将大有改观。
出门时屋外的雪已经停了,朔风一吹,便扫下快压断树枝的积雪来。
我特地提早了半个多时辰到缀锦阁,沈邈却已经在那里等着。他坐在包厢靠窗的位置,见我来了,便站起身来,我一眼瞥到他微微发红的鼻尖。
沈邈的父亲是难得的清官,身后并无多少积蓄,他们家那辆用了数年的破马车一个铜子儿不差得继承了沈家节俭清廉的家风,到了冬日并不怎么能御寒。他从东边一路过来,也不知被灌了多少冷风。我心里想着等会儿着人送沈邈回去,又唤温些牛乳来。
侍从们退到了门外,我心中默念“克制是福、克制是福”,稳住藏在袖中发抖的手,紧张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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