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蔫儿地回到将军府里,刚巧碰上bào躁的老丈人:“爹。”
或许是看别人不慡,自己就能慡一点。平西王感到心qíng好多了,还有闲心关心起小儿子:“这是怎么了?收成不好吗?”他看过那地长得挺好的啊。
“嗯……亩产两百斤。”阮白低头掰手指头,怎么都觉得靠着种地发家致富不现实。而且他现在各项产业的收入,哪一样不是蒸蒸日上。这么点粮食产出,说实在的,要不是现在qíng况特殊,他还真看不上。
眼前这百多亩地位置和成因特殊,论辖区的话,税收直接上缴给顺阳关。其实要是严格按照阮白他们作为灾民的特赦来讲,他三年内是可以不用缴税的,再加上他现在大小又是个官,也能有一定份额的免税。可是他不仅打算缴足了,还打算直接捐了许多出来,自己留了一半也够了。要是不够的话,大不了等局势稳定了,他再从别的地方买。
“……剩下的留个两成,大概够自己这边吃用的。另外三成,我打算拿去贴补遭灾的……”
平西王原本只是随便听听儿子的烦恼,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这小儿子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心肠却比谁都软。
“小二,这件事qíng你做错了。”
“嗯?”阮白不明白。
“这人呢,都是贱皮子,不能惯着,尤其不能白送东西。”平西王直言,“规矩怎么样就照怎么样办?你做好人,可未必有人领qíng。”
其实这道理阮白都知道,可是临到头,他总觉得……不厚道。这么些时间,要说他认识了所有顺阳关上下,那是不现实的;但是经常和他打jiāo道的、混了个脸熟的,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熟人。
没道理他锦衣玉食着,却看着边关将士们半饱着肚子,还要去拼命。他心里面过意不去。再说,驻守顺阳关的又不是别人。明面上的一把手是他义兄。现任实质上的老大,是他老丈人。他男人还在外面糙原上野着呢,野了两个多月都不着家!
“野男人”楚昊此刻充满了男人味,老三老四已经很久不愿意靠近他了。
楚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显得更加jīng壮,手上拿着望远镜,对着两只狗横看不是鼻子竖看不是眼地冷哼:“平时在家给你们洗澡,就要死要活的。现在倒还爱gān净起来了。”
两条破狗一点都不见瘦,反倒像是把肥ròu变成了肌ròu,那一身金毛在阳光下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老三听见楚昊的碎碎念,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老四更是头也不回。
楚昊嘀咕了一句:“没良心。”
出差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归心似箭。可是曹将军却像是尝到了甜头,更像是这些年被迫憋在城里憋出了毛病,死活就是不肯回去。
他作为下属,只能带着部下,跟着曹将军一起疯。只是他大部分的手下才训练没多久,只能分派出去做各种后勤工作,他身边跟着的只有百来人。要是碰上现在这种qíng况,那只能他一个人带着两条狗上——不是谁都能靠着两条腿,追上骑马的匈人的。
他追踪了三天,才总算是追踪到了这个匈人的营盘。规模不大,但是无论从骑兵的配备,还是从帐篷的花纹来看,里面都是个实打实的匈人贵族。嗯,这方面刺杀过匈人小王子的楚昊有经验。
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出门打仗,一个贵族的护卫竟然会那么少;直到后来他看到脸上和身上带着腐蚀痕迹的匈人和马匹,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原来是他们早前灭掉的三千多骑逃出来的残部。
估摸着里面的这位大约也是什么王子,这次打算到大周来刷战功,还偷偷摸摸绕开双方主力所在位置,结果人都还没集合完毕,就被曹将军差点一锅端了。
楚昊觉得,自己大概能就着这些“残羹冷炙”,弄一盘回锅ròu?他趴伏在糙丛中,静静等待黑夜的到来……
匈人的营盘里,渐渐点起了篝火。
主账内,为首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脸部特征被大胡子给盖住了一半,说三十也行,四十也不错。他的体型比一般的匈人要更加魁梧壮硕一些,心qíng显然很不好:“呼揭还没消息?”呼揭就是派出去的匈人副使。
营帐内,铺着华美的地毯。除了为首的壮汉之外,其余人都只是盘膝坐在地上,面前各有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烤制好的ròu块和浓香醇厚的奶汤。
听到首领问话,下首的一个壮汉放下手中的ròu块,恭敬地回答:“启禀大王子殿下,呼揭已经有消息传来。现在周人朝上对我们大匈有两派意见。在呼揭的努力下,只是和谈的声音已经盖过了……”
“嗤。”大王子嗤笑一声,一双内凹的眼睛炯炯地盯着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顿时让人汗出如浆,才转开头道,“也就是说,呼揭竟然连大周愿不愿意和谈都还没搞定。啧,周人今年弄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让咱们匈人的勇士吃了大亏。”
他说的时候,眼中带着笑。可是营帐内已经没有人在吃饭了,哦……有一个人,他已经飞快地吃完了,正抱着一根骨头恋恋不舍地又啃又舔。
大王子含笑的眼睛对着那人说道:“阿奴,好吃吗?”
那人顿了顿,接着对着大王子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猛点头。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阿奴的长相和大王子有三分相像,尤其一双眼睛,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当然,这其实是两个人都长得像匈人大汗。
是的,阿奴是匈人大汗的儿子之一,只是他的生母是一个低贱的周人女奴,在生下阿奴后,很快就死了。阿奴也比奴隶好不了多少,摸爬滚打长到七八岁,被大王子发现,竟然根骨极佳,从此就把阿奴带在身边当做心腹。阿奴也在之后,帮他挡过了数次生命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的经历有关,阿奴的脑子显然不正常,人只认得大王子一个,似乎除了武功之外,就只有吃。
大王子对着账外吩咐:“来人,再拿点吃的过来!”
ròu和奶汤很快就送了上来,阿奴很快再次大快朵颐,一点都不受帐篷内沉闷的气氛影响。
营帐内的人并不知道,送食物的匈人在退出去后,很快就换了一身装束隐没在糙丛中。
“晦气!”假扮成匈人的正式楚昊。他没想到营帐里竟然也有一个宗师!
在武学上,宗师分为两种。一种是武学高到一定程度,达到“技,近乎于道”的水准;另外一种是武学自成一派,这叫开宗立派,身为师祖,那自然就是宗师。这部分宗师的评价可以略微宽泛一些,其中包含了一些相对而言武力值略微弱一些的。
楚昊现在的宗师,就是后一种。他的武功虽然高qiáng,但是现在让他去和上将军打,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现在匈人营帐里的一个宗师,水准没有上将军高,但是也未必低到哪里去。就是他送食物的那个匈人,他看不出深浅。就连他以为是一盘菜的匈人大王子,也是一个距离宗师不远的高手。除此之外,里面还有最起码两个she雕手。
虽然晚上的话,she雕手的能力最起码废掉一半,但是他要是敢这么进去,妥妥的被包饺子。
上次他刺杀匈人小王子可没那么困难。看来大周对匈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他们只知道匈人小王子文治武功,不知道小王子积累不多;对比大王子就知道了。当了那么多年老大,哪怕贪财好色,自身实力的积累和身边人才的收纳,显然和小王子不在一个等级上面。
不过,要是匈人大王子死了……糙原上的局势一定会非常好看。
“个人英雄要不得。”楚昊最后遗憾地看了一眼大王子营帐,找到老三,写了一封信塞进老三的背包里。老三会意地飞速往曹将军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千多人,哪怕是有高手又怎么样?等援军到了,还不定是谁包谁的饺子。现在他一个人嘛,gān等着无聊,也不是不能做点别的。
一千多人,外加最起码一人三骑,将近五千匹马,来自最少四个地方。这个数量的人马物资,管理起来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楚昊在等待曹将军的这些天,一点都没闲着,今天偷点粮糙物资,明天偷点牛羊马,顺手还给匈人的食物里加点料。日子过得充实又嗨皮。
于是,等斥候找到楚昊的时候,看到他正窝在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凹坑了,扎了一个近看都很难分辨的帐篷。要不是老三带领,他们就算路过也未必能发现。
帐篷的染色工艺显然比他们用的要高出一个等级,伪装效果也更好,里面还蒙了纱布,保证没有蚊虫可以进去。
地上铺了一块极其华美的地毯,脚踩上上去缓缓凹陷下去。
老四趴伏在地毯上,一身金毛更显华贵。老三趴在老四边上,碗里面放着大块的牛ròu。
唯一不和谐的是一个脏兮兮的野人,正在啃着香甜的蜜汁ròu脯,薄薄的红色ròu片上覆盖着晶亮的蜜汁,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颗芝麻。一看就用料十足,十分好吃。
“嘶……”斥候一瞬间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只顾着盯着ròu脯看。在糙原上两个月,ròu倒是不缺,但是伙头兵的手艺就甭提了。正常的食物已经能让人眼馋不已,更何况是美食,或者说是零食?
楚昊嫌弃地看着斥候馋得直咽口水,指了指自己前面:“坐。”帐篷不大,他一个人再加上两条狗,根本就没剩下多少地方,现在面前还杵着个人,就跟杵着一堵墙似的,碍眼。
斥候一屁股坐下了,盯着蜜汁ròu脯的眼光发绿。
哪怕楚昊的铁石心肠,看着也微微动了动,不过他的储备粮也不多,匀出一小片给斥候,表qíng十分ròu痛:“给。”每次接应补给的时候,他都会得到额外的一份包裹,里面大部分都是这种ròugān之类的食物,另外就是一些千奇百怪的药物,很多连药效都没试验过,偶尔还会有一些jīng巧的小工具之类的。
斥候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吃着丁点大的ròu脯,整个舌头像是重新找到了味觉,再说话的时候,人都jīng神了一些:“楚大人,大军已经在二十里外驻扎,明天就会发起攻击。曹将军问您,是在这儿等着,还是换人看守?”
楚昊jīng神一振:“还是我在这儿看着吧。回去把这封信jiāo给曹将军。”信里面是这些天他摸到的所有qíng况,可以说整个匈人营盘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是,楚大人!”斥候jīng神百倍地出了帐篷。
楚昊又啃了一块ròu脯,盘算着:“这次打赢了应该就能回去了吧?”低头一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招呼老三,“老三,陪我去洗澡。”
老三低头,爪子往鼻子上一搭,这人太臭了!
“臭狗!”楚昊大巴掌招呼了一下老三,摸摸厚毛底下已经变得不那么软绵绵的ròu,到底还是心疼,揉了两下才径自跑去小河边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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