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清认识君遗墨以来,见到的这个人最狼狈的样子。
“宇寒,”顾清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吧。”
君遗墨勾起了嘴角,笑容凄厉,“你懂什么。”
这话顾清觉得似曾相识。
貌似他曾经也说过君遗墨不懂。
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君遗墨比谁都懂。
顾清长叹一口气,“你要是真的爱他,就不要让他死了都不安生!”
“……”君遗墨双手紧紧握着方镜兰已经冰凉没有了温度的手,声音柔了下来,“他要朕放过他,朕偏不。”
“君遗墨!”顾清说,“敌人都已经攻到城门口了!是,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你是一国之君啊,难道就放任着敌军侵犯、天渊灭国吗?!”
顾清其实不想用这么强硬的态度的,但他若是不让君遗墨清醒过来,就真的完了。
“那我便不做这个皇帝了,灭不灭国与我有何干?”君遗墨痴痴地看着方镜兰的容颜,“我就这样陪着镜兰。”
这样子的君遗墨,跟疯癫状态下的君天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不愧是叔侄!
顾清心里窝火的很,又实在是觉得君遗墨可怜,只得放下脾气,尽量细声细语地劝道:“宇寒,你别这样,你现在应该将方公子的尸体好生安置了。”
好半响,君遗墨都没有开腔回应他。
他又好说歹说地强调了几遍如今的危急情况,君遗墨仍是默然。
最后顾清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站起身指着君遗墨骂道:“君遗墨!你个懦夫!老子澈哥还在边关拼命呢!你这个样子,置他于何地?置那些还在苦守着的将士们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你是要他们全部去送死好给方镜兰陪葬吗?!”
顾清的话说得的确很重,也是的确将君遗墨给彻底激怒了。后者直接起身拔了挂在他腰间的宝剑,驾到了他脖子上。
那宝剑还是君遗墨送他的,是由天渊国最好的铁匠打造而成。
锋利的剑刃只不过刚刚触及顾清的皮肤,那雪白的脖颈间就已涔出了血丝,留下了一道血痕。
“朕就是要让全天下都陪葬!”
顾清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瞪着君遗墨。
良久,那道血迹都已经干涸结痂了,君遗墨的手骤然失了力,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哐铛”的声响。
只见君遗墨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双眼,痛哭起来。
顾清终究还是心软了,蹲下身伸手抱住了君遗墨的头,任他在自己怀中放肆大哭。
他哭得像个孩子,哭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这个二十一岁便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帝王,像是要流尽所有泪水一般,哭了整整一夜。
君遗墨从出生起便只留过两次泪,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人。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从一开始就放过方镜兰。
至少,能换他一生安乐。
。……
顾清准备离开前,帮着君遗墨料理了方镜兰的后事。
国难当头,方镜兰的葬礼也只能草草办个法事。不过方镜兰这样特殊的身份,他们还是护国寺的了然大师亲自来宫中主持。
了然大师见到方镜兰时,那向来波澜不惊,无悲无喜的眼眸都蒙上了淡淡的灰色。
顾清也是才知道,方镜兰曾经在护国寺修行过一段时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了然方丈不禁叹息道,“当年方施主在护国寺修行途中,老衲曾赠他此言。但不想,终是尘埃落定。”
亲去镜亦去,镜还亲不还。
遗镜七年,方镜兰,这个如明镜一般清澈,如君子兰一般文雅的男子,终是离开了人世。
顾清蓦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薛倩带着他去护国寺祈福,为了不跪得腿麻,他偷偷溜到寺庙后院里,看到的一排光头。
那个突兀地出现在一群和尚中间的乌黑后脑勺。
作者有话要说:
ps:素衣意也为白色丧服。
方镜兰取这化名,原意是为亡妻守丧。
亲去镜亦去,镜还亲不还。
出自《遗镜》
第64章 第 64 章
顾清打点好一切,正准备离京赴北,林子轩带着一包袱的干粮和厚厚一沓银票到了城门来送他。
“我这就走了,”顾清一拍林子轩的肩膀,“你要好好辅佐陛下,我会尽快跟澈哥一起赶回来的。”
林子轩把东西塞到他手里,撇嘴笑笑,“你行啊,没想到直接从小乞丐升级到这么牛逼的人物了。古族族长,可以呀顾枍之,不说其他,就冲这个身份,谁还敢惹你。”
顾清单手撩了撩自己垂在脸侧的碎发,拿鼻孔对着林子轩道:“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京城小霸王。”
“噗……”林子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顾清也不知道被触及了那块开关,没由来地就跟着林子轩敞开了笑起来。
两人跟二傻子似的笑了半天,顾清才渐渐收起笑容,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好了,说正事。如今天权的兵队被打退至了盛城,夺回了往东的两座城池,京城短时间内是安定下来了,但不能放松警惕,指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攻过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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