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勾着唇角不作答,快步走进顾清的屋里,胡乱脱了外衣就往顾清床上躺。
“哎!”顾清没拦住,追过去就看他一身酒气地躺到自己床上,还缩到了最里边,气不打一出来,“你跟我这耍酒疯呢?!”
顾澈半睁着眼,可怜兮兮地委屈道:“阿清你好凶。”
“就是这么凶,你待怎的!”顾清叉腰道。
“不怎的,为兄给阿清暖好床了,咱们睡吧。”顾澈带着浓浓的鼻音,颇有撒娇的意味,他掀开一边棉被,示意顾清躺下。
顾清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又心软了!
一阵冷风吹过,顾清打了个冷颤,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犹豫片刻,吹熄了烛灯,这才不情不愿地躺到了顾澈旁边。
“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顾澈道,他夹杂着淡淡酒味的热气吐到顾清脸上,莫名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阿清的气。”
顾清哼唧两声,少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顺势搂他入怀,他身体一僵,却是没有动。好半响才放松下来。
听得顾清的呼吸越来越平稳,顾澈才半睁着一只眼打量他,看他睡得安然,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搂住顾清的手紧了紧。
一夜好梦,顾清做梦梦见自己抱了个暖呼呼大暖炉,睡得很是香甜。一直秉承作息规律的他,难得睡了个懒觉。
到午时,才舍得睁开眼。
镂花窗开了个小缝,院落里早已覆盖了一层雪白。
下雪了!
顾清将雪狐毛披肩披上,跑到院子里。他一蹦一蹦地踩着雪地,看雪花轻飘飘落到掌心,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院中的小人已有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七八岁那么大。踏进院子,顾澈目光追随着那瘦小的人儿,心中一片柔软。
现在的阿清,才像是一个孩子。让他想要留住他的无忧无虑,保护好他的纯真笑容。
顾清抬眼看到顾澈站在院门口,扬声笑道:“澈哥,下雪啦。”
他的家乡原来是不下雪的。
顾清动作僵了僵。
他的家乡?他没有家乡了。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似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顾澈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蹲下身跟他平视,“以后每年哥哥都陪你看雪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看这一件心爱的宝贝。
愣怔后顾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松开顾澈握着自己的手,在雪地里随意抓了一把就往顾澈身上扔去,后者没留神,被砸个正着。
顾清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开,眼里仿佛在说“快来抓我”。
“阿清。”少年无奈地叫了声,挽起袖子也在雪里抓了一把向顾清砸去。
家仆守在院外,一边探头往里边看,一边交头接耳。
“好久没见过大少爷这么高兴了。”
“是啊,从找回小少爷后大少爷的笑容都变多了。”
院中的人跟外界隔绝,欢笑打闹,你追我赶。
打雪仗打得累了,顾清一屁股坐到地上。
“认输,我认输,澈哥你体力也太好了吧。”
顾澈坐到他旁边,“是你体力太差了。”他大清早起来围着顾府跑了几圈,还是刚刚沐浴完过来的。
“我不服!”顾清气喘吁吁地喊道,“你比我大,比我高,才赢我的。”
顾澈道:“是是是,阿清再过个两年,就会长到我这么高,到时候我就赢不了了。”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顾清猛然惊觉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幼稚事,说了什么幼稚话。
像个幼稚鬼。
“过了年就是阿清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清一股气涌上来,语气也有些冲,“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万一我不是顾沅呢?”
顾清心里有个疙瘩——就算他这具身体真的是顾沅,里边也不是原装货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们发现他根本就不是顾沅。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遇到顾澈和顾夫人,他无所畏惧,他还是那个惹人嫌的顾清。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决心从头来过,接受了别人对他的好,也慢慢地在改变自己。所以他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们告诉他,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不属于你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人一无所有,他没有什么好畏惧,但让他拥有了一切,就会害怕失去。
“不是便不是吧,”顾澈对他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更乱了,“只是因为是阿清的生辰,才是独一无二的。”
顾清看进顾澈眼里,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只身在一片雪白中。
慢慢听,雪落下的声音。
竟是如此好光景。
他以前不爱笑,但自从到了这里后,会因为这个少年而抑制不住笑意,“澈哥,谢谢你。”
顾澈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小傻瓜,谢什么。”
顾清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起身回了屋,顾清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可以看到身后的顾澈。
他正专心地用一把木梳给他理头发,黑发用玉带束了个冠,白皙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垂下,覆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层厚厚的阴影,那双如清潭般清澈明亮的黑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不尽温柔,肃然时却仿若寒星,如深潭般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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