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听他讲得绘声绘色,听入了迷。
“从那以后,慕容景湛那小子就崇拜上了他,练功的时间比从前多了两倍不止,就想变得像子煦一样厉害,你看吧,这么多年,厉害是厉害了,整个人都长歪了,景湛以前多可爱一人啊,生生变成个暴脾气。”他说起慕容席时表情尤为生动,怀念起从前还露出个痴笑, “真的,小时候景湛可爱笑了,软软的,反而子煦一天绷着个脸,到现在我都还怀疑他俩是不是换了张皮。”
“澈哥小时候不爱笑吗?”
“他小时候就是个老古董,天天看些兵书,不然就练剑,没意思得很,后来去了趟孔明院,捉摸上了机器,更是沉闷了,不过子煦把你捡回去后倒是开了窍,动不动就如沐春风的。”林子轩说得口干喝了口茶,睨了顾清一眼,又“噗”地把茶水全喷出来,顾清灵活地闪躲开才没有遭殃,“你突然怪笑作甚?”
顾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痴痴笑着,刻意收敛后还是忍不住上扬的弧度,问道:“京城去北大营路程需要几日?”
林子轩怪异的看着他,“你不是吧,你还要去找你哥?”
顾清望着自己雪白的衣角,低头小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北大营。”
才好给他写信啊。
“哦,十天半个月吧。”
两人一直闲聊到日暮之时,顾清一回府就去了北院,大步流星地走进薛倩屋里,撒娇般靠在她身旁,道了声“让娘亲担心了”。
薛倩见他恢复朝气,心下松了口气,道:“这几日你都瘦了。”
随即叫厨房炖了一大锅补品,喝得顾清肚子圆鼓鼓的才放他走。
是夜,顾清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看着堪比草书大家的字迹挠脑袋,又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他脚边已经堆满了纸团,脑子里也全是浆糊,干脆一拍桌案,愤然起身。
老子不写了!
片刻,他又坐了回去,蘸墨提笔。
宣纸上只字未写,一张纸上画满了小人儿,两个小人儿,一大一小,有拥抱着的,在一起摆弄孔明锁的,躺在一起睡觉的,提着花灯牵手走着的……
迷糊着打了个盹,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
最开始他想,顾澈走了就走了吧,没他还不能活了?
然后在之后无数个失眠的夜里,顾清就描摹着记忆里的画面,偶尔也会画一些凭空想象的。他画完之后就对着图傻笑,乐呵一晚上,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了。
不仅如此,顾清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
他才发现,自己很会苦中作乐。
第一个月他整日窝在房里涂涂画画。
第二个月他把顾澈小时候读过的书通读了一遍。
第三个月他让林子轩那个半吊子叫他习武,用的是顾澈小时候的那柄轻巧的小剑。
第四个月他开始跟着薛倩去护国寺烧香拜佛,为顾澈祈愿。他甚至还跟了然方丈探讨起佛法,林子轩都觉得他要去剃度出家,每日跟着他生怕他哪一天就想不开了。
能做的他做了个遍,开始寻思着怎么做些不能做的。
在他邀约林子轩一起去南馆的时候,后者惊异地把他从头看到脚。
“顾枍之你上次不还发火吗,怎么今儿个又要主动去了?莫不是被什么鬼魂附了身吧。”
顾清白了他一眼。
出门前他特意换了身青衫,袖口绣着雅致竹叶银线花纹,头发不再束双髻,用羊脂玉发簪绾个简单的发髻。顾澈走后他自个儿琢磨了好几天,才琢磨出个这么个发型,走进南馆,同坐在雅阁里的除了林子轩外,还有君天骐和另一个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头戴束发紫金嵌宝冠,一袭深紫镶金线华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多情桃花眼,隐约蕴含着锐利,削薄轻抿的唇透着股薄情,棱角分明的线条俊美异常。他正言笑晏晏地与君天骐说着什么,移开眸子见到顾清在看他。
被撞破偷看人家,顾清也不躲,堂堂正正与之目光对视了十几秒,才听得那男子开口道:“天骐,你何时结识了位如此灵秀的小公子?”
灵秀的,小公子?
顾清汗颜,默默坐到一边。
“回……”男子斜睨了他一眼,君天骐会意,立即话音一转,“这位是顾将军的小儿子,顾清顾枍之。”
“哦?在下还未听说顾府曾几何时多了个小少爷。”
林子轩被晾在一旁很久了,不乐意得很。在京城贵族子弟中从没见过这号人,也不知道这男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就不给人留面子,口无遮拦道:“那只能说你孤陋寡闻了。”
一向淡然的君天骐脸霎时间黑了,然那男子也不怒,挑眉笑道:“看来顾小公子名气很大?”
“那可不,‘顾小少爷治恶霸’,‘顾二赢花灯’,你不听书吗?”林子轩眼中满是鄙夷,心说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扇子摇得那叫一个得意。
“子轩!”君天骐正欲出声训斥他不懂礼数,那男子抬手拦他,道了句“无妨”。
被讨论了半天的当事人没空搭理他们,专门点了那个叫霜雪的清倌,待他进来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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